唯獨不是個“人”。
天子薨逝的消息傳出,未央宮霎時間哭聲一片。
即便是大將軍竇敬,也是泣不成聲,哀嘆不已。
只是天子已逝,國不可一日無君,當務之急,便是先使皇太弟登基。
近侍們取了早就備下的喪衣分與殿外諸臣穿戴,尚書令潘晦旋即便令人去取天子六璽,另有人去取新制的龍袍冠冕奉與新帝。
大將軍竇敬則入前殿去見皇太弟,目光在他臉上掃過,拱手道“臣聽說皇太弟還未及冠,故而未曾取字”
左右聞言,無不變色。
竇皇后在側,變色道“大將軍慎言向來取字都是長輩尊師為之,豈有臣下為君上行此事之理”
朱元璋看了她一眼,唯唯諾諾道“大將軍乃是三朝老臣,如何當不得尊長二字”
又正色道“還請大將軍為我操持”
竇敬見這繼位之君如此恭順,心下快意,倒真不枉他拳拳提攜之恩,不再看氣急敗壞的長女,和顏悅色道“便選元敬二字,如何”
竇皇后勃然大怒“竇敬爾敢”
又以目視之,希望朱元璋能夠奮起反抗。
朱元璋心下暗嘆口氣,心說嫂嫂啊,就你這個剛直的脾氣,怎么可能把你爹拉下來啊。
然后他一秒滑跪,從善如流“我覺得這二字甚好”
竇敬哈哈大笑,得意之情溢于言表,那笑聲回蕩在殿中,夾雜在無數哭泣聲中,宛如黑夜中的一團火,格外刺目。
然而,卻沒有人敢對竇敬這種大不敬的行徑加以制止。
他瞥一眼臉色鐵青的竇皇后,終于斂衣行禮,跪下身去“天子崩逝,國不可一日無君,臣大將軍敬奏請皇太弟于未央宮登基,以正嗣統”
朱元璋道“準。”
彼時殿外風起,窗扉大開,他視線掠過殿外隨風飄揚的赤色旗幟,再重新回到殿內,落到竇敬身上之后,便變得心平氣和起來。
竇敬起身,注意到年輕天子的目光,不由得看了過去。
然而端詳幾瞬,他也只是見到了風中作響的赤旗。
竇敬沒有不可窺探天子之心的想法,遂笑道“陛下在看什么”
“沒什么。”朱元璋笑了一下,回答他“那根旗桿不錯。”
“睿宗皇帝在位的時候,大將軍竇敬依仗國丈的身份橫行不法,囂張跋扈,收買黃門知道睿宗皇帝病重之后,便陰謀擁立巴陵王為嗣君。”
“睿宗皇帝看出了竇敬的陰謀,率先選定莊悼太子之子、世祖皇帝為皇太弟,竇敬陰謀敗露,氣急敗壞,就要在群臣面前發難。”
“世祖皇帝時年一十八歲,闊達舒朗,心胸寬廣,主動寬撫竇敬。對他說,我還沒有及冠,所以尚未取字,便取用大將軍的名諱,取字元敬,您覺得怎么樣呢”
“竇敬這才轉怒為喜。”
舊昌書睿宗本紀白話版
朝廷禮法,唯名與器不可以假人。
天子大行之后,很快便有人來為朱元璋改換穿著,其后被禮官牽引著,往宣室殿繼位登基。
這是大行皇帝金口玉言定下的嗣位之君,又是大將軍竇敬中意的人選,兩重buff加身,群臣豈敢在此關頭造次
朱元璋端坐在大殿之上,眼見群臣俯首,山呼萬歲,鐘鼓之聲既起,響徹大殿。
傀儡也好,牽線木偶也罷,至少在這一刻,上至群臣,下至黎庶,整個天下盡數匍匐在他的腳下。
這就是天子啊。
劉邦遠遠望見始皇帝的出行儀仗,都不由感慨“大丈夫當如是”的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