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彰出行的時候,遠遠看見兒子耿戎顯赫異常的車駕,便趕忙叫人避開,偶然有一次遇見,便毫不客氣道“我平生最不喜歡見高官顯貴,不幸的是居然遇見了你”
士林聞之,紛紛說“茂公非不愿見顯貴之人,是覺彼輩怏怏,非少主之臣也”
由是聲望日盛。
竇敬作為權臣,整個長安的動靜都能知道個七七八八,自然知道耿家父子之間的齟齬,可若是覺得因此就可以對耿彰做什么,那就大錯特錯了
向來只有爹不認兒子,哪有兒子不認爹的。
他要是敢對耿彰做點什么,耿戎必須要還以顏色,否則天下人一人一口唾沫也能淹死他
竇敬剛在宮里遇見一個老六,出宮又碰見老六上門踢館,心里邊的滋味甭提有多郁卒了。
石筠那邊竇敬是不想碰釘子了,故而便只是走動關系,厚贈重禮,委托耿彰的友人袁綱前去說和。
要辭官也等過一段時間再辭,新帝剛剛登基,三公就有兩個辭職,叫天下人看著,成什么樣子嘛
袁綱到耿家去的時候,耿彰正挽著衣袖在院子里翻地,見他來了,頭也沒抬的招呼道“想喝茶自己倒。”
袁綱哈哈笑了兩聲,自己去一旁石桌處落座,自行斟了杯茶“茂和。”
他稱呼耿彰的字“你此時辭官,有意要跟石公一較高下嗎”
耿彰舉起衣袖來擦了擦額頭的汗,到石桌前落座“我年近七旬,還有什么好爭強好勝的呢相反,是你身為他的舊時同窗,一直想跟他一較高下吧”
袁綱臉上笑意微斂,卻道“怎么會”
略頓了頓,又道“圣人說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茂和難道要為了賭一口氣而荒廢朝務嗎”
耿彰笑了,不答反問“元凱,你可知道在我眼里,你同石筠孰高孰低”
袁綱微微皺眉,卻還是搖頭“愿聞其詳”
耿彰遂道“你的才干不如他,唇舌不如他,剛烈更不如他,你只有一樣勝過他。”
袁綱下意識追問道“哪一樣”
耿彰慢騰騰道“你有一個我這樣幾乎比擬圣人的友人,石筠沒有。”
袁綱“”
袁綱栓q,有被鼓勵到
耿彰沒有給他繼續言語的機會,伸手執起他面前茶盞,將杯中殘茶潑盡“從今以后,你再沒有我這樣幾乎比擬圣人的友人了。”
說完,他看也不看袁綱,提起鋤頭,繼續往菜園里勞作去了。
新君登基,首先要辦的就是先帝的喪儀事項,從陵墓到謚號,再到論定一生功過,不一而足,其次就是改元。
只是繼任之君正式登基之后的第一場朝議,三公便缺其二,之于一手將新君送上天子之位的竇大將軍的聲望,無疑是一種巨大的打擊,而隨之發生的太學生宮門靜坐事件,更使得其竇氏一族幾乎要成為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
偏偏引發此事的兩個罪魁禍事,他哪個都不能輕易去動。
竇敬大失顏面,心頭惱火異常,只是勉強遮掩,不愿外露,強撐著操持新帝登基之初的諸多瑣事。
在他的設想中,這大抵是新君發揮作用最久的一段時間,等這些禮儀性的事情結束,就可以請他回到未央宮后殿,老老實實做他的泥塑木偶了。
竇敬心里如是盤算著,又令手下開始操持大行皇帝的喪儀,期間免不了與他的女兒昔日的竇皇后,現在的竇太后相爭。
因此竇敬不由得在心里慶幸,虧得是立了廣陵王為嗣君
若當真立幼帝,他固然為幼帝外祖父,但在此之前,皇后必為幼帝之母,屆時手握母子名分,能夠給他造成的壓力不言而喻。
但如今立了廣陵王,皇后便只是長嫂,向來只聽說有母親代替兒子攝政,孰人聽聞長嫂與年輕的小叔議事的
朱元璋此時將一個被天降巨餅砸暈的庸碌之人演繹的活靈活現,諸事一問三不知,若是再問,就只有一個答案別問我,問大將軍去
內外諸事,皆決于大將軍。
由是竇氏一族的氣焰愈發囂張,宗室不安,朝臣更是側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