竇敬猝然變色。
潘晦面上無波無瀾,繼續道“四月一日,尚書臺登記在冊,實收各處官署、地方上奏二百三十六份,可是到了今日,臣再行核驗之后,卻發現當日被呈送到陛下御前的奏疏只有二百三十五份,臣真的很想知道,消失的那份奏疏究竟是孰人所上,上面又寫了些什么呢”
“真是神通廣大啊,百官送到尚書臺的奏疏,有人能先于臣這個尚書令與當今天子之前看到。有人能自行裁決,讓哪些奏疏被當今天子看到。若是違逆了此人心意,別說這份奏疏要石沉大海,連自身性命都難以保全”
潘晦說到此處,遂再拜下,鏗鏘有力道“臣以為,這天下,乃是穆氏的天下,非穆氏子孫而奪國祚者,天下共擊之”
潘晦的聲音回蕩在大殿之上,很快,光祿勛耿戎隨之拜倒,震聲道“尚書令所言,臣深以為然”
旋即便有大片朝臣如同被割倒的麥子一樣拜倒在地,附議之聲響徹大殿。
竇家公然人道毀滅了一位九卿,顯然已經突破了朝臣的底線。
而竇敬居然已經將手伸到了尚書臺,所有呈遞上去的奏疏都要先由他過目他以為自己是誰
真把自己當天子了嗎
事到如今,群臣眼中毛綽被殺的原因,已經是昭然若揭。
這位少府令在奏疏中寫了些損害竇家利益的事情,不曾想這奏疏卻先一步落到了竇敬手中,后者驚怒之余,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將毛綽殺死了事。
沒有人會喜歡一個行事沒有底線,稍不順心就要殺人的同僚。
別說是堅決擁護穆氏的朝臣和其余兩位反正功臣的黨羽,就算是那些搖搖晃晃親附竇家的人,見狀也要對竇大將軍退避三尺了。
竇敬的手臂不受控制的開始顫抖,只是強撐著不肯顯露頹敗之色。
其余竇家黨羽站在原地,神色惶惶,兩膝為之所驚,幾乎想要軟倒下去,又畏懼于燕王、大將軍竇敬的威勢,戰戰兢兢立在原地,如履薄冰。
竇敬舉目四顧,能見到的只有自家兒郎并幾個姻親,而其余人
早就加入到附和聲討他的浪潮之中去了。
時隔多年之后,竇敬終于又一次感知到了毛骨悚然。
“老夫,臣”
他艱難的找回了自己的聲音,甚至于是懷抱著一絲希冀,看向了高臺之上的天子“尚書令所說,言之有理。伏請陛下圣裁。”
朱元璋簡直為難極了。
啊這。
好多人呀。
朕該怎么辦,又能怎么辦呢
朕明明只是一個傀儡呀。
朱元璋不無同情的看著竇敬,遞過去一個安撫的眼神,示意他暫且安心。
然后問潘晦“尚書令以為,當下之事,該當如何處置”
竇敬見狀,忐忑不安的心臟便暫時安穩了下來,甚至于因此對這位一直被自己輕看的天子生出了些微感激來。
有潘晦與一干朝臣發難在前,當今如此為之,已經是在對他表達善意了。
潘晦則道“臣徹查了當日之事,所有接觸過奏疏的人都被單獨關押審核,所有證據都指向一人郎官褚道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