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家與石家,卻是兩種風范。
石家質樸,孫家方正。
姐妹倆跟孫夫人敘話的時候,屋里屋外那么多丫鬟婆子,愣是沒聽見一句異聲,再出了正房之后,便見孫家家仆俱是謹言慎行之人,可見孫夫人治家有方。
對于“禮”之一字,從前姐妹倆都只是聽何夫人說起,只知其音,不明其形,今日見了孫家情狀,才算了悟一二。
韓夫人不只是請了她們姐妹倆,還把自己娘家的侄女和出嫁了的姐姐一起請來了,再加上孫家大嫂跟幾個女孩兒,倒也實在熱鬧。
姜麗娘怕說話惹了忌諱,借著更衣的方便,悄悄問同行的使女湖州“長房四位姑娘,都是孫大太太的女兒嗎”
湖州機靈,便也悄悄的告訴她“大姑娘跟二姑娘是孫大太太親生的女兒,三姑娘跟四姑娘是姨娘所出。”
石筠沒有妾侍,兒女又俱已經成家,不在府上,所以何夫人沒有同兩個女孩兒提過這些事情,湖州便著意提醒她“只是幾位姑娘都是歸在孫大太太名下的,小娘子一視同仁便可。”
姜麗娘輕輕點頭,又低聲問“那孫師兄家”
湖州見便所僻靜,左右無人,才悄悄說“要不怎么說韓夫人厲害呢孫三爺是沒有妾侍的,幾個孩子,都是韓夫人所出。”
她不無歆羨的說“這才是正房娘子該有的派頭跟體面呢”
姜麗娘聽她話中之意,這里邊仿佛有事兒,便裝作漫不經心的問了出來“怎么說呢”
湖州只比姜麗娘大一歲,且姜家的兩位小娘子都頗和氣,她并不怕她們,反倒有一種因年歲相近而生的親熱,聞言便壓低聲音告訴她“從前孫家三房院里有個丫鬟,勾三搭四,很不檢點,韓夫人知道后氣狠了,把那個丫鬟抓起來,剜掉了她的肉,沒多久那丫鬟就死了”
“啊”姜麗娘沒控制住,驚呼出聲。
活生生剜掉一塊肉,那得多疼啊
湖州趕忙捂住她的嘴。
姜麗娘自己也反應過來了,自己捂住嘴,小小聲問“怎么就死了呢”
她心想,是傷口感染嗎
這個時代又沒有抗生素
湖州低低的哼了一聲,露出一點輕蔑的樣子來“不是,她是自己吊死的。”
姜麗娘又吃驚的“啊”了一聲。
湖州有些遲疑,眼睛里卻閃爍著興奮。
她手握著一個秘密,只是猶豫著不知道該不該說。
姜麗娘見狀,便又添了一把火“湖州姐姐,你就告訴我嘛,這里邊是不是還要什么事啊”
湖州再三看過周圍沒人,才悄悄靠近她耳邊,說“她不是生病死的,是自己覺得丟人現眼,才吊死的”
姜麗娘不明所以的看著她。
湖州躊躇了幾瞬,終于道“韓夫人覺得她下賤無恥,剜掉了她那里的肉”
她以目示意“那里。”
姜麗娘終于明白過來,瞬間毛骨悚然
怪不得那個丫鬟吊死了
她下意識捂住了嘴。
院子里的風依舊和煦,陽光明媚又溫柔,她卻覺得自己好像成了一具活動的骨架,渾身上下哪個地方都在漏風
韓夫人韓師嫂
一直對她跟元娘關愛有加,瞞著人悄悄接濟姜家,甚至于不介意姜家出身低微,率先對她們表露善意,請她們過府做客
這樣一個處事周到,熱情又體貼的人,居然能做出這種事情,實在是出乎了姜麗娘的預料
湖州見姜小娘子仿佛有些被嚇到了,也有些后悔,忙勸道“都過去,小娘子別想了,要不是那婢子自己下賤,怎么會落得這種下場她是咎由自取。”
姜麗娘小聲問“她死了,沒有人管嗎之后怎么處理呢”
“能怎么處理呢,”湖州不以為意道“本來就是家貧賣身進來的,給她老子娘一筆錢,也算是孫家宅心仁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