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筠喘息了一會兒,繼續道“麗娘,我要謝謝你,既是為我謝你,也是為天下人謝你,有你這個弟子,我是真的高興”
一語說完,他極疲倦的顫動了幾下眼睫,眼眸就此閉合。
姜行伏床痛哭出聲。
操持完石筠的喪禮,姜行整個人的精氣神都沒了一半。
一個人悶在房里,不想出門,也無心社交。
芳娘有些擔心,悄悄問裴仁昉“要不要去勸勸麗娘姐姐”
裴仁昉說“不用,叫她自己冷靜幾天吧。”
就這么過了三四天,才帶著姜行整理了一半的教材進去,手里邊那一摞書稿卷起來拍了拍她的臉“還寫嗎”
姜行坐起身來,用力揉了揉臉,惡狠狠道“寫”
人活一世,要經歷多少風雨和波折呢
姜行不知道,也沒數過。
老師死后,曾經與她親如兄妹的孫師兄得知她將大半精力都放在編纂那套小兒入門的教材上之后,幾乎與她反目“泱泱華夏,難道還要倒退到茹毛飲血的時候嗎為往圣繼絕學,多少孤本絕本難以下傳,麗娘,你居然把精力都傾注到這種東西上”
他把姜行編纂出來的那本書丟到地下,拂袖而去。
姜行默默的撿了起來。
她要做的是文化普及,讓更多的人明理,她覺得自己沒有錯。
而孫師兄在做的是整理古代圣賢散遺的舊典,那是華夏文明的結晶,他也沒有錯。
世間哪有那么多非黑即白呢。
等到那套入門教材編纂出來,皇帝姐夫很給面子的收錄進了藏書閣,但具體的推行卻很不順利。
讀書人科舉為官,考的是四書五經,誰有閑心去看她編的閑書呢
皇帝姐夫倒是有心改革科舉,但這并非一朝一夕就能做到的事情
姜皇后做主,在長安開設了女學,姜行也有心在其中選一個繼承衣缽,找了一圈兒,竟然沒人愿意。
才藻非女子事也。
也是,世間多得是一廂情愿之事。
姜行蹲在水池邊,兩手抱膝,默然不語。
裴仁昉緘默的站在她身后,看了半晌,忽然問她“失望嗎”
姜行道“有一點。”
很快又站起身,振作起來“不能怪她們。是這個時代,讓她們只能把婚嫁當成一生的事業去經營。”
裴仁昉問“還要繼續嗎”
姜行道“要”
姜行很有錢。
皇帝姐夫賞賜了很多,她自己也很能賺錢。
當初以姜家兄妹三人為首草創的那家公司,幾乎是源源不斷的進錢,姜行自己盤算著,要說自己是大昌第一首富,那有些夸張了,但要是說穩穩能進前十,絕對不虛。
昔年姜家男人去縣衙謄抄文書,姜家女人上街賣豆腐腦賺幾個辛苦錢的舊事,早就是過往云煙了。
現在的姜家,堪稱豪富。
為此,姜寧反倒主動去勸妹妹“我們手里的錢,幾輩子也花不完,留一個數字在手里,有什么意思若能夠保全富貴,永遠都不會缺錢,若不能,錢也就是沒用的東西了。”
打算把手里的股份捐給朝廷。
姜行對哥哥刮目相看,欣然從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