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余盈盈所想,此時此刻,天子的西狩隊伍之中,正醞釀著一場巨大的風暴。
而風暴的中心,正是常貴妃及常氏一族。
“若非常永年跋扈,在一旁煽風點火,力勸天子出軍,局勢又怎么會在一夕之間潰敗成今日之態”
“常永年,呵,他做的惡事難道還少嗎當年幾次南征無功而返,他不被問責,反而加官進爵,卻是害苦了被征兆的數萬士卒”
“當年河東道發了洪水,當季的莊稼近乎全數澇死,天子問時,他卻蓄意遮掩,還杖責了一個敢于直言的御史,以至于河東道餓死的百姓數以萬計,種種罪行,罄竹難書”
先前常永年得勢之時長達數年之久的跋扈,如今敗退離京、妻離子散的悲憤使然,群情激奮之下,終于有人拔刀來到了常貴妃之兄常永年的馬前。
對著他厲聲呵斥道“你這奸佞之輩,在上蒙蔽天子,在下荼毒百姓,還有何顏面茍活于人世間”
又有人狠狠朝他啐了一口“你這奸賊,還不滾下馬來”
常永年眼見這群士卒將自己團團圍住,心下便是一個咯噔,只是見他們人數并不太多,且天子行轅就在不遠處,方才勉強鎮定下來“你們是誰的部下怎么敢在我面前如此無禮”
又色厲內荏道“快快退下,本相便不追究爾等罪責,如若不然,你們全都沒好果子吃”
先前領頭怒罵的士卒聞言不退反怒“你這國朝的罪人、欺君的奸賊,死到臨頭,竟然還敢如此大言不慚”
說完壓根沒給常永年反應的時間,便近前去將他拉下馬來,一腳狠狠踢在他小腹處,其余人見狀,霎時間圍攏上來。
常永年直到身體落地,連挨了幾腳在身上,疼痛傳來的時候,才意識到究竟發生了什么。
養尊處優多年,一朝卻落得如此境地,他心頭瞬間涌出的惶恐與不安,很快就被驚怒所取代。
“你們怎么敢”
天子的扈從們就在不遠處,隨行的軍隊就駐扎在旁邊,他在雨點般落下的拳腳之中護住頭臉,忍著劇痛,揚聲大喊“來人,反了反了,他們要造反”
原以為這群丘八會驚惶逃竄著四散開,沒想到落到身上的拳腳卻愈發多了起來。
也是到了這個時候,常永年終于感知到了恐懼。
“咔嚓”一聲不易察覺的脆響,他的手臂無力的垂了下來,頭頸遭到攻擊的同時,他那惶然的余光瞥見太子與他的親信正立在不遠處,神色陰沉的看著這一幕。
正對上他的目光,太子的嘴唇彎起來一點弧度。
那是譏笑,也是嘲弄。
常永年仿佛聽見耳邊傳來一聲驚雷般的巨響。
他知道,直接完了。
變故發生的很快,等到常永年的死傳到天子耳朵里的時候,事態已經變得不可收拾。
常永年死了,被拳腳相加,不知道打斷了幾根骨頭之后,又被憤怒的士兵們亂刀砍死,連頭顱都被斬下,作為戰利品懸掛起來。
他死了,但士兵們的憤怒卻還沒有徹底消弭京師淪陷,天下罹難,這樣的大亂,只死一個常永年怎么夠
必須要用常氏一族所有人的鮮血,才能洗刷他們心頭的憤懣與仇恨
看看他們這些年過得是什么日子吧,不要說是朝臣,連皇子皇孫都要向他們索賄,常貴妃的姐妹出行時候的儀仗貴比親王,走過去的道路,遺落的珍寶首飾不計其數,就連此次出逃,也仍舊是寶馬香車,家財無數
而其橫行京師、不法之處又何其之多
連天子的公主都要被常氏一族所欺凌,更何況是尋常百姓
從前天下太平、法制森嚴之時,禁軍的將士們還能隱忍,此時既有太子在背后撐腰,又已經殺了常永年,若不斬草除根,只怕后患無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