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見了張良,宣泄過內心深處的憤怒之后,便憤憤的起駕離開。
這時候時辰已經晚了,仰頭去看,但見一輪冷月高懸,夜風侵人,而他那本來因為怒火而有些發熱的頭腦叫這冷風一吹,卻霎時間清醒過來。
不對
忽然間想起一事,皇帝再顧不上別的,急匆匆折返回去。
近侍方才沒有在內殿侍奉,并不知道皇帝與六皇子之間發生了一場多么驚天地泣鬼神的交談,陡然見他如此作態,神色都有些驚疑。
然而皇帝顯然沒有義務要對他們做出任何解釋,他們也同樣知情識趣,明白不該問的最好不要多問,最后造成的結果就是皇帝大步流星的走在最前,一群侍從急匆匆在后邊追。
皇帝一路趕到了方才與老六那個老六談話的殿宇外,正碰見耳朵上簪著筆的史官夾帶著記板從里邊出來。
君臣二人來了個臉對臉,四目相對,一時之間,臉上都有些尷尬浮現。
史官后退幾步,讓開道路,躬下身去向皇帝問安。
皇帝不太自在的咳嗽了一聲,卻沒有入殿或者離開的意思,原地站了會兒,忽然間擺擺手,示意侍從們離得遠些。
近侍們饒是疑惑,卻也恭敬聰明,退到了臺階之下,低眉順眼的靜靜等候。
皇帝這才向前幾步,壓低聲音,小聲問史官“那些不該記的,你沒記吧”
史官“”
史官神情微妙“陛下,自古以來,從沒有天子亦或者國君要求觀當世史的,您如今所說的話,既不符合您的身份,也有違禮制。”
皇帝“”
皇帝有種好好走在路上忽然被野狗咬了一口的冤枉“朕什么時候說想看當世史書了朕只是想說”
他又一次壓低聲音“那些明擺著的假話和毫無根據的謠言,完全沒有必要被記錄下來嘛”
史官禮貌性的微笑。
皇帝急了“你到底記下來了沒有啊刪掉聽見沒有”
史官禮貌性的微笑。
皇帝又開始破防了“你笑是什么意思今晚你也聽到了吧那都是老六編造出來用以威脅朕的,都是假的,你要是記錄下來,傳到后世去,叫后人知道,本來沒事說不定也有事了”
史官禮貌性的微笑。
皇帝“”
皇帝“你不會還真打算把這事兒寫到史書里邊去吧你覺得這是可以被記載下來的事情嗎”
史官“嗯,怎么不算呢。”
皇帝“”
皇帝被氣笑了,眼疾手快,一把將他的記板奪過“拿來吧你”
這回輪到史官急了“陛下,這于禮不合”
皇帝頭都沒回的走了。
史官原地跺一下腳,憤憤的出了宮。
皇帝回到寢宮,打開史官的記板粗略一瞟,果然見到了那個讓自己被創死的文案馬德,還聽得挺認真,一個字都不帶錯的
只是看著那幾行字,皇帝都覺得心潮翻涌,怒從心起,馬上讓人取了火盆過來,自己親手將那張木質的記板折斷燒掉,眼看著那東西在熊熊火焰中化為灰燼,才覺得心口略微舒服一些。
宮人送了溫水和干凈的巾帕過來,皇帝胡亂洗漱了,就此歇下。
這一晚卻睡得很不安穩。
不多時,又做起夢來。
皇帝夢見自己來到了后世,雖然他燒掉了史官的記檔,但當時的記錄還是留了下來,而且還宣揚的到了人盡皆知的程度。
他聽見幾個人在討論這件事情。
“原來周國變法的主持者,其實是全妃啊,那個周帝,根本就是搶了人家的功勞嘛,真不要臉”
皇帝“”
皇帝急了,上前去跟他爭辯“不是的,變法是朕跟首相一起主持的,關全妃什么事”
對方白了他一眼,指著史書記載跟他說“你自己看啊,周國的史書記載的清清楚楚,這是六皇子,后來的繼任之君自己跟周帝說的啊”
皇帝更急了,但還是耐心跟他辯解“你好好看看,不是這樣的,這是六皇子在用計,他意圖以此威脅朕不要賜死他的生母,你要是信了,那就中計了”
對方撇撇嘴,說“要是沒這回事,六皇子怎么能編的出來蒼蠅不叮無縫的蛋,我看這個周帝肯定是浪得虛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