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長子心里很郁卒,很不舒服。
跟老婆打架,心里很郁卒,很不舒服。
打架打輸了,心里更郁卒,更不舒服。
打完架之后母親勒令自己稱病,不得隨意外出,心里更郁卒,更不舒服。
再聽說父皇居然如此偏愛老六那個老六,將從前只有自己擁有的殊榮賜給他皇長子豈止是不舒服,簡直是恨不能去皇帝面前貼地蠕動、暴起咬人了
憑什么啊
區區一個庶子,也配與自己并駕齊驅
依照他那個沒受過委屈的性格,即便畏懼父親,聞訊也該去大鬧一場的,偏生皇后下了死命令,讓人把他看住,好好在殿里養病,至于老六那邊,也只是勸他寬心,說她會處理的。
皇長子也只能郁郁的被困殿中,心想母后從來沒騙過我,說是有辦法收拾老六,那就一定有辦法
因為太過無聊,他又忍不住開始想母后會怎么對付他呢
直接找刺客把他殺了
還是說用大義名分來壓倒他
肯定不會出問題的吧
皇長子陷入到惆悵當中,難以自拔。
“我以為殿下當前的形勢,看似鮮花錦簇,實則已經危險到了極致”
公孫儀落座之后,便是一句霹靂,眼見著震得張良和嚴肅嚴格這幾個年輕人陡然變色,心下不禁添了幾分自得,再看主君六皇子神色平和如初,卻不自覺的為之凜然起來。
他收起因才能而生的傲然,正色同嬴政分析“殿下有強勢的母家,亦或者是強國作為外援嗎”
嬴政搖頭“沒有。”
公孫儀又道“殿下在朝堂之上又有多少援手呢”
嬴政道“一無所有。”
公孫儀遂道“殿下如今看起來聲勢浩蕩,其實倚仗的也只是陛下的信重罷了,今日有諸多各國不得志之人來投,他們所看重的也未必是殿下,而是周帝獨獨對您顯露出的這份比擬、甚至于超越皇長子的偏愛”
“可是人心尚且易變,更何況是君心陛下今日能給,來日也未嘗不能收回,到那時候,今日因勢而投的人,只怕霎時間就會作鳥獸散”
嚴肅聞言搖頭道“我以為公孫先生說這些話,有危言聳聽之嫌,陛下若非是看重殿下,又怎么會讓我們兄弟一人侍從”
公孫儀正色道“令皇子征召侯爵之子為門客,這件事聽起來固然榮耀,可是兩位公子既非英侯本人,也沒有在朝堂之上擔任職務,即便為殿下所用,又能如何空中樓閣罷了,中看不中用”
張良有所了悟“殿下想要順利上位,皇長子殿下就是無法避免的擋路石,而在皇長子殿下背后,還有周國世卿世祿的貴族們,六殿下旗幟鮮明的去反對他們,誰知道最后到底是能夠順利的越過這座大山,還是大功既成之后,又用來填補移山挪海之后的虧空呢”
用有功之臣的頭顱來平息怨恨,從前又不是沒有君王這么做過。
商鞅這樣有不世之功的人尚且落得五馬分尸的下場,更何況區區一個皇子
年輕的張良固然還沒有成長為完全體的留侯,但也的確已經初現崢嶸,至少,他能夠從一個政治家的角度,高屋建瓴的去思考整件事情了。
嬴政有些欣慰,但更多的還是把目光投向公孫儀“那么先生以為,這件事情該當如何處置呢”
公孫儀神色振奮,目光明亮,道“這就要看當今天子想要一個怎樣的后繼之君了。有進取之心又敢于果敢大膽,就要勸他兵行險著,不必畏首畏尾,謀求安穩妥帖又不愿承擔風險,就要勸他走保守的路子,盡量不要出錯。縱橫家行事的精髓,就在于沒有條條框框”
嬴政聞言,立時便贊了一句“先生有不世之才,請受晚輩一拜。”
公孫儀面露笑意,起身還禮“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殿下謬贊,實不敢當。”
嬴政隨之起身,親手將其攙住,言辭懇切“我年紀尚輕,不通這些官場門道,子房和英侯一子雖然俱非愚鈍之人,但之于朝堂,畢竟還是少了歷練,今日得到先生輔弼,正如同魚得到了水,久旱得到了甘霖啊”
他瞟一眼張良和嚴家兄弟,大手一揮,當即拍板“自即日起,爾等皆要唯公孫先生之命是從,他的意思,便是我的意志”
甚至于完全沒給那三人乃至于公孫儀反應的時間,便繼續道“先生初來乍到,可有府邸居住我得以招攬門客之后,陛下賜下府邸一座,車馬若干,愿以此奉送先生,聊表心意,還請您切切不要推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