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從他進門開始,玉真子就不露聲色的在打量他,待見到六皇子往偏室去更衣,一顆心更是跳的飛快。
目光迅速環顧左右,見四遭無人這原也是六皇子往常的習慣,修道之時,不許那些個仆從入內。
按捺住心頭忐忑,玉真子自袖中取出一張紙包,打開之后露出里邊的紅色粉末,迅速將其拌在了煉丹用的朱砂里。
一整套動作完成,他的心臟都險些從喉嚨里跳出來,強忍著掏出手帕來擦一擦額頭的沖動,靜心等待六皇子過來。
嬴政緩步到他身邊去,如往常一般朝他微微點頭,繼而兩人便默不作聲的到各自丹爐面前坐定,按部就班的開始了每日的煉丹流程。
玉真子眼看著六皇子如先前數日一般取用了丹砂,胸腔里那顆忐忑不定的心臟霎時間就安穩了,手上動作平穩的進行著煉丹步驟,待到最后丹成,先前他在丹爐上動的小手腳也發揮了作用。
嬴政但見面前有耀眼的金光閃過,繼而竟散發出一陣異香。
他為之怔住,向來冷凝的面孔上浮現出一抹激動“先生,您看見了嗎方才”
玉真子作大喜過望之態“這正是成就仙丹之后,仙人降下的吉兆啊”
繼而俯首拜道“殿下修道之心,感天動地,終于有今日功成之時,小道在此為殿下賀”
嬴政欣然領受,又親手將他攙起“這都是先生的功勞啊”
打開丹爐,但見內中那粒丹丸飽滿圓潤,香氣清幽,見之可喜。
嬴政用器具小心翼翼的將其取下,在玉真子看似平淡,實則隱約顯露灼熱的目光中將其送到嘴邊。
然而將將要觸碰到嘴唇的時候,他卻停住了。
玉真子的心臟因此漏跳了一拍。
“殿下,”他強行讓自己微笑起來“您怎么不服用呢”
嬴政卻不言語,對著那枚丹藥端詳幾瞬,忽的肅聲道“來人”
戍守在外的侍衛聞聲入內,手持兵刃,殺氣騰騰。
玉真子膽戰心驚,眼皮都開始跳了。
卻聽六皇子嘆息一聲,繼而道“我尚且年少,壽數未盡,即便吃下這枚仙藥,又哪里會有立竿見影的效果呢倒是博陽侯是我同道,且年事已高,天壽將近”
他將那枚丹藥置入盒中,遞交給那侍衛,再三叮囑“這是由玉真子先生教導我煉制而成的仙藥,不是凡俗之物可以比你的,你與玉真子先生一道走一趟,一定要親手送到博陽侯手里,看著他服下,切切不可遺失”
玉真子聽聞此言,卻是后背生寒,瞬間毛骨悚然。
這藥原本是針對六皇子制的,他年少體健,尤且能夠支撐一段時間,但若是換成博陽侯,只怕立時就會沒命
到那時候
六皇子涉案,未必需要擔責,但他這個方士,卻一定要死
就算是皇后,只怕也不能保住他
玉真子的三魂七魄都飛了一半兒,儼然已經感知到了即將到來的不詳命運,然而六皇子壓根沒給他想應對之法的時間,便把他給安排上了“先生,這叫這些庸人去,我不放心,到底還是您這樣的同好去送,博陽侯才能相信啊。”
“且您又是他相交多年的好友倘若博陽侯覺得此物過于貴重,不肯收下服用,您也一定要勸服他才好”
玉真子“啊”
他尤且在慌亂,那邊嬴政將丹爐的門關上,將搭在屏風上的濕帕子取下,微微垂著頭,有條不紊的擦拭雙手。
那侍衛半請半拉的帶著玉真子走了出去。
中途忽然想到一事,卻又停下,恭敬問道“殿下,今日是國丈的壽辰,博陽侯只怕也會前往祝壽”
玉真子終于找到了自己需要的那個枕頭,馬上強裝鎮定道“是啊,今日只怕是尋不到博陽侯了。”
“這有什么”
嬴政語氣輕松“你們只管往國丈府上去尋他便是,我與博陽侯是至交,何必在意這些外物俗禮而國丈乃是儒雅長者,更不會同我二人計較這些小事。”
侍衛應聲,馬上便同玉真子一道往外走。
那門檻眼見著越來越近,玉真子心里邊的火焰也愈發洶涌,后背里衣幾乎已經被冷汗打透。
去博陽侯府上給博陽侯送毒藥,這已經足夠炸裂了,世界上還有比這更炸裂的事情嗎
有啊。
去國丈府上在他做壽的時候把博陽侯毒死。
玉真子敢打賭,世界上絕對不會有比這更炸裂的事情了
這哪是是送丹,這是去送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