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看向門外,不知何時,已經林立了諸多身著黑衣、手持佩刀的侍從,一水兒的緘默沉穩,宛若烏云壓天,聲勢浩蕩。
眾少年少女沒了先前的氣憤,臉上也不由自主的流露出幾分惶恐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沒人敢去做出頭的椽子了。
反倒是先前被圍攻的少年站出身來,躬身行禮道“晚輩謝寧宇,家父乃是已故的都指揮僉事謝樘,今日在此有所攪擾,還請尊駕恕罪。”
朱元璋不無詫異的“哦”了一聲“都指揮僉事,正三品的官位呢。”
謝寧宇原也是投石問路,想要以此測一測來人的深淺,此時聽他只是訝異,語氣中卻無有任何敬畏之意,心緒難免為之一沉。
朱元璋卻無心去猜想這少年心中的彎彎繞,眉頭擰個疙瘩,不豫道“聽他們說,你欺負了你堂妹,這是怎么回事”
他作色道“向來都是兄長愛護妹妹,你怎么倒走了反路”
謝宇寧一咬牙,道“貴人容稟,那女子根本就不是我的堂妹,只是那恬不知恥的女人帶來的拖油瓶罷了”
話音剛落,便有一少年叫道“謝宇寧,你嘴上放干凈點謝夫人是你叔父明媒正娶的妻室,那鶯鶯怎么就不是你堂妹了你這不是在羞辱他們母女倆,是在羞辱一直照拂你的叔父”
朱元璋指向那少年“你先閉嘴。”
又指了指謝宇寧“你先說,說完,我再聽他們說。”
謝宇寧向他稱謝,面露苦澀“好叫貴人知道,那女子乃是我叔父妻室同前夫生的女兒,名喚鶯鶯。”
朱元璋道“那此時此刻,的確該算作你的堂妹嘛。”
謝宇寧臉上苦意更甚“什么堂妹,分明就是一家流氓秧子”
他將事情原委和盤托出“我叔父現為都指揮使司斷事,官居六品,年前秋后大水,他奉令下鄉協調,途中遇一女子落水,遂下河救人。”
“不曾想那女子被救起之后,她的家人便纏上了我叔父,說我叔父毀了她的清白,硬是逼迫我叔父娶她您來評判,天下哪有這樣的道理”
話音將落,先前開口的那少年便再次憤憤道“謝三,你少給我春秋筆法謝夫人是個好女子,你叔父娶了她難道便是辜負且”
朱元璋抬神情煩躁的抬起手來,揉了揉太陽穴。
一側侍從會意上前,一拳砸在了那少年臉上
“咚”的一聲悶響,其余人不由得打個哆嗦。
那少年轟然倒地,身體抽搐幾下,暈死過去。
旁邊少女尖叫出聲“你們怎么隨便打人啊你們知道他是誰嗎他可是”
解侍郎心懷慈悲,眼疾手快,抄起一個雪球砸到了那姑娘臉上“還不閉嘴”
擱皇爺面前炫耀家世你要替他送全家上西天吶
朱元璋面無表情道“再有人敢違逆我的意思,中途插話,就宰了他”
左右扶刀,震聲道“是”
眾人為之悚然。
那少女捂著臉,眼眶紅著,到底沒敢哭出聲來。
謝宇寧見狀,卻是松一口氣,復又冷笑“此事絕非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而是誠然疑點重重。那女子長在水邊,居然會溺水,這是疑點之一。”
“被我叔父救下之后,馬上就從周遭蜂擁出一群圍觀之人,攔住我叔父不許他走,如若不然,便要一紙訴狀將官司打到京師,這是疑點之二。”
“又知道我叔父彼時未曾娶妻,姓甚名誰,這是疑點之三”
他面露憤然之色,繼續道“要說我叔父有錯,那他就只做錯了一件事不該下水去救那殺千刀的女人,就該讓她在水里淹死”
朱元璋聽罷,倒沒急著評判,而是問一旁幾乎被嚇破了膽的少男少女們“他叔父下水救人,有沒有這回事”
那幾人面面相覷,支支吾吾道“這倒是有”
朱元璋又問“被救女子全家將其圍住,脅迫其娶妻,有沒有這回事”
那幾人卻是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