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夫人原本還在發瘋大鬧,且潛意識里寄希望于這種離奇的表現能夠使得丈夫回心轉意。
哪成想回心轉意沒見到,晴天霹靂倒是等來了一個。
居然,居然要休了她
如同李方靖在聽到父親打算把自己過繼出去的消息時直接傻住一般,曹夫人此時也處于大腦瘋狂運轉最后直接報廢的狀態之中,整個人眼見的呆在了原地。
倒是堂中其余人終于從第一個驚雷所帶來的的震撼當中反應了過來。
只是反應過來了歸反應過來了,這等情境之下,又有誰敢做聲
要知道,李方靖可是節度使的嫡長子,李氏一族板上釘釘的未來家主啊
這要是在天下承平的時候,這個位置關系的并不算大,作為嫡長子,頂多也就是能倚仗父親的蔭蔽得到一個高一些的官位罷了,可現在是什么時候
亂世之態初顯,大爭之世,李氏盤踞西南,樹恩深厚,兵強馬壯,往小了說,可以趁火打劫做個異姓王,往大了說
備不住就能北上還京,坐一坐那個位置
如此情狀之下,作為李氏主枝嫡長子的李方靖被過繼出去,他將要失去的可就太多太多了
這是個相當嚴重,也相當敏感的問題,說的通俗一點,就跟皇帝忽然間決定廢掉自己那皇后所出的皇太子一樣,饒是在場的多為內宅女眷,也能夠察覺到其中隱藏的風險,怎么敢貿然開口
當心濺一身血
而作為場中為數不多的外官,季明仙的父親季廉比這些后宅夫人們更加清楚此事將要釀成的風波之大跟節度使把自己的嫡長子過繼出去比起來,李家把一個庶女送進廟里去算什么事兒
就算把李家所有女兒都送進廟里去做尼姑都沒這事兒大
可明白歸明白,相較于內宅的夫人們,他就更加不敢開口了。
自己不過是南都的一個尋常官員,擱中央朝廷里頂多也就是個五品官,又不是節度使心腹,怎么敢在近乎廢立太子的時候冒頭去指手畫腳
更別說廢太子這事兒,本就是因為他們家女兒惹出來的。
季廉只恨不能縮成一只老鼠,趕緊找個洞鉆進去
外人不敢開口,家臣不能開口,到最后,主動站出來的卻是曹夫人的長女、李方靖的妹妹李方慧。
她強逼著自己控制著兩條發軟的腿,上前幾步拉住兄長的衣袖一拽,兄妹一人一并跪在了地上,苦苦哀求道“父親,您息怒啊。”
“哥哥他只是一時糊涂,誤交損友,又因為兄妹之情,不曾對家中小妹設防罷了。”
她抬起頭,含淚道“您是知道的,方雪向來得到母親喜歡,哥哥也將她當成同產的妹妹一般疼愛,對她和對我沒什么區別,她央求哥哥抬一抬手,幫襯一一,哥哥怎么會多想”
“只當是女孩兒間的玩笑罷了。哪知道方雪居然敢瞞著哥哥,做出這樣的勾當來”
李元達有些了然的“哦”了一聲,看向李方靖“是這樣嗎”
李方靖跪在地上,低著頭,有些不安的看著跪在自己身旁的妹妹。
借著衣袖的遮掩,李方慧很肯定的捏了捏兄長的手。
繼而道“父親若是不信,大可以去審問方雪,哥哥有時候是有些迷糊,但是大是大非面前,還是看得清楚的。”
李方靖終于回過神來,哽咽著附和了妹妹的話“父親明鑒,我先前的確不知方雪會做出這種事來”
李方靖其實不怎么懂后宅女兒們的心思。
因為他不在乎。
方慧是他同胞所出的妹妹,跟別的妹妹當然是不一樣的,而除她之外的其余人,都是無關緊要的。
他的母親是父親的正妻,掌控后宅多年,他是李氏未來的家主,是未來的南都節度使。
在某種程度上,后宅里所有人的命運,都握在他們母子一人手上,想殺死一個人,比碾死一只螞蟻還要容易。
所以他不需要懂那些妹妹們的想法誰會在乎螞蟻想什么呢。
跟作為繼承人的他相較,后宅所有女兒所能得到的,都不過是他吃剩下的殘羹冷炙罷了。
但是李方慧懂。
因為從本質意義上來講,她得到的其實也是殘羹冷炙。
只是跟其余姐妹相比較,稍稍體面一些罷了。
李方雪這輩子已經完了從婚嫁角度來看。
今日她的所作所為被當眾揭穿,名譽掃地,對于一位節度使的女兒來說,其實沒什么大不了的。
名譽算什么東西,很要緊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