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梅吉臉上便多了些復雜的意味,七分欽佩,三分唏噓“他少年成名,蜚聲海內,早年多有瀟灑肆意之作,人稱神仙,被賜金出京之后,體會到民間疾苦,詩詞里又多了諸多百姓心酸這才是父親格外敬慕他的原因。”
王松均能夠影響到的,不只是錢永年,還有李元達。
叫他留在南都,進行南都報的詩詞篩選工作,這本身就是一個旗幟,一個符號。
一面招攬天下英才往來南都的旗幟。
一個表示南都節度使禮賢下士,看重文學的符號。
如今神都沉陷,文脈幾近斷絕,但是在地處西南的南都,節度使李衡大力支持,傳續華夏文脈,你們真的不來看看嗎
就算跟昔年的神都繁華沒得比,但當個九塊九平替總行吧
王松均如此大才,曾經幾度初入宮廷,最終卻也沒能得到重用,天下惋惜,但是我李衡如今正在用他,這不就表示我比皇帝更有識人之明嗎
什么,王松均的政治覺悟太低,所以皇帝才不用他的
可是皇帝也沒想辦法給他找個符合他能力的工作啊,我就給他找了
你看我多善解人意
錢梅吉沒有跟丈夫一處歸家,而是往節度使府上去拜見伯父,向他回稟此事“明日的南都報,或許就可以對外刊登此事了哎呀。”
說到此地,她有些懊惱“早知道,該請王先生即興賦詩一首的,有詩詞傳唱,更能打響名聲”
李元達含笑提出了另一個提議“我倒是覺得,你們可以帶著他在南都城里轉一轉,四處走一走、看一看,到城外不那么繁華的地方去也可以,到時候再請他去賦詩,其中真意,怕就要真誠很多了。”
錢梅吉卻委婉道“王先生的性情,有些憤世嫉俗,而南都如今雖也算是世間少有的繁華之地,但同神都比起來,只怕還是相差甚遠,且一旦到了城外,會看到的東西,只怕也就不受我們控制了”
要是遇到什么丟人現眼、有損南都聲名的事情,他提筆就罵,到時候又該如何
刊登上去
則南都顏面大失。
不刊登,依照他的脾氣,只怕拔腿就走。
難道還能強行留下嗎
那南都成什么地方了,土匪窩不成
對此,李元達反倒看的很開“那不是很好嗎假的畢竟是假的,有什么意思倘若王先生當真能發現隱藏在暗處的毒瘤,要寫詩罵我,那也無可厚非,作
為南都本地的最高軍政長官,治下不力,挨罵都是我應得的。”
他坦然道“問題從來都是有的,即便賢名如堯,不也有丹朱那樣的不肖之子堯都有不足之處,更何況是我,過而能改,便是善莫大焉了。”
錢梅吉心悅誠服“是,侄媳知道了。”
此事就此敲定,又議了其余幾件事,她才狀若不經意似的道“說起來,這回能請到王先生為您效命,還要多謝平哥兒才是,要不是他機緣巧合遇見了王先生,還幫了他們一家子,只怕王先生是不會這么容易就點頭的。”
李元達對于她的意圖心知肚明,只是樂得順水推舟“就是從前親兵考核拿了第一的那個李平”
“正是,”錢梅吉順嘴給李平拉了拉親戚“是三房的一支,論起來,也該稱呼您一聲伯父。”
李元達馬上叫人把他的名字記在屏風上“把我從前用的那把弓賜給他,三天后我要協同各方使臣出城打獵,叫他一起去”
錢梅吉風風火火的來,又風風火火的去,她手頭上的事情多著呢,也是一天到晚忙的腳不沾地。
她離開之后,許景亨從書房一側的屏風后出來,透過窗戶覷了眼錢梅吉遠去的背影,哼笑道“這好消息送過去,平公子該擺酒謝咱們錢太太才是。”
李元達瞥了他一眼“難道你以為錢氏會為此專程去送個消息”
那不免落了下乘,倒像是去表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