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還是舊時的模樣,長發束起,神情淡漠,穿著有些破舊的青色長袍,袖子邊緣的線頭掠過跳動的金色燭光,黑色的靴子上沾了一點草屑,一如多年前,他在那個雪夜里第一次見到他。
瘦削的影子停在門扉后面,酒杯里盛滿了琥珀色的月光,血光交錯,花影扶疏。
謝慈怔怔看向面前李青衡,他以為自己都忘了的,卻原來什么都沒能忘掉。
他記得那時他說話時的語氣,記得他每一個細微的表情,記得他捂住自己眼睛的溫熱的手。
李青衡抬起手,神光閃爍,斷劍重鑄于他的掌心。
昔年瑯琊江上,有人曾見一無名游俠一刀破天門,攜萬鈞雷霆,使山河落色,百草枯折,除了謝慈,沒人知道那便是李青衡。
只是這一次,他一劍刺破的是謝慈的胸膛。
漫天的星星掉下來,藏進李青衡深邃的眼眸里。
謝慈歪了歪腦袋,像是一只迷茫的小獸,好半晌過去,他垂下眸,看著胸前血肉模糊的窟窿,他隱隱看見了里面那顆跳動的心臟。
撲通。
撲通。
撲通。
聲音低低的,順著血液流淌到他的耳膜,像是冬日里雪層下正在緩慢腐爛的種子。
最后
幻象消失。
那聲音也停下了。
風雪促促,天地縞素。
謝慈倒在血泊里,眼中映出灰藍的天空。
極致的平靜,殘酷的歡愉。
他知道那些都是假的,知道他從不用劍,知道他早已死了,知道自己再也見不到他了,只是
誰能再叫他一聲阿慈呢
他的嘴唇微動,他再發不出聲音來。
謝慈彎起嘴角,闔上了雙眸,似做著一場永遠都不會醒來的美夢。
碧玉蝴蝶撿起夢中的斑斕春光,飛過生死境的崇山峻嶺,從幽幽血池到蕭索神墓,青蓮吐蕊,白骨生花,可最后,此間的種種都被這一場浩大風雪掩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