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張嘴還想再問什么,院子外面響起一串雜亂的腳步聲,男人低頭看了瓷罐兒一眼,瓷罐兒仰頭對上他的目光,眨眨眼睛,樣子十分的乖巧無辜,他心里琢磨著眼前的男人不會是想殺人滅口吧,他現在裝個啞巴來得及嗎
男人抬起手,瓷罐兒下意識閉緊雙眼,下一刻,他的后領被男人抓住,男人一下子把他從地面上拎了起來,乘風而起,提劍的少年緊隨其后,師徒二人輕松躍過那高墻,轉眼間便消失在茫茫的夜色當中。
不久后,玄真府響起一片尖叫,府中的下人們發現他們的主人慘死在臥房之中,而那個本應該在這里伺候紅衣的少年已然不知去向。
如水月光似一張薄紗覆在漠漠煙林上,凜冽的風拂過瓷罐兒的臉頰,他緊緊攥住男人的衣服,感覺自己像是一只還沒有長出羽毛的幼鳥,只能祈禱男人千萬不要松開手。
男人拎著他從澇月湖上掠過,湖面蕩起淺淺漣漪,絞碎了月亮。
他終于在澇月湖對面的茅屋前將瓷罐兒放了下來,藍衣少年抖去身上的落葉,蹲在河邊洗手,又拿出自己的佩劍,仔細擦去上面的血跡,扭頭問男人“師父,接下來我們去哪兒啊”
男人沒有回答少年,他低頭看向不停打噴嚏的瓷罐兒,問他“你家在什么地方我先送你回去吧。”
瓷罐兒慢吞吞地抬起頭,他的鼻頭被凍得通紅,眼睛上蒙著一層薄薄的水霧,映著皎潔月光,看起來可憐又可愛。他吸了吸鼻子,猶猶豫豫不知道該不該說,他能回去的地方只有管事的那里,那里不算是家,只是一個落腳的去處。
就是不知道管事的還愿不愿意收他,說好的跟了那銘陽君從此以后榮華富貴享之不盡,結果誰也沒能想到,這位才突破了分神境的大能,居然會先一步下去見閻王爺了。
就算瓷罐兒跟那管事的沒學過什么正經的東西,卻也知道這可不能跟。
他的好日子還沒有開始,就到了頭,不知道還有沒有重新開始的機會,瓷罐兒想了想,還是把那處落腳的地方告訴了男人。
藍衣的少年擦好了劍,走過來提醒男人說“師父,別忘了明早我們還要去天州府。”
男人嗯了一聲,淡淡道“不急,先將他送回去。”
男人說到做到,連夜帶著瓷罐兒去往他曾經的住所,他一路上都不怎么說話,也沒威脅瓷罐兒日后不許向旁人透露是他殺的秦正茂。
倒是那少年在他耳邊嘰嘰喳喳問個不停“你與秦正茂是什么關系啊為什么會在那里啊你身上的衣服好奇怪啊這是禹州時興的樣式嗎冬天這么穿不冷嗎”
瓷罐兒身上還披著男人的衣服,有些不太適應少年的熱情,向另一側躲去,結果沒注意撞到男人的身上。
瓷罐兒嚇了一跳,身體都僵了,他還記得在秦正茂的那間臥房里初見到男人的那一幕,他沒有見到男人殺人,卻可以想象得到那柄彎刀刺進秦正茂身體里鮮血噴射出來的場景。
他不怕死人,只是不想死的那個人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