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來他總是會想,自己是否過于優柔寡斷,若是那時他再強硬些,未嘗不能從薛青臨手中救出他來。
只是這世事從不給人重來的機會。
夜涼如水,月華似練,他睡在冰冷的石臺上,夢里他回到了關雎宮,齊暄宜一身紅衣華服,坐在紗帳里面,等著他來,等他很久了。蕭鶴心中一悸,只覺得眼眶發熱,就要落下淚來,他快步走上前去,撩開帳子,卻見里面的齊暄宜面如白紙,七竅流血。
他已死了,他早已死了。
蕭鶴瞬間從夢中驚醒,他睜開眼望著滿天的星斗,許久后,輕聲問“齊暄宜,你那時到底都在想什么呢”
無人應他。
和尚說他們終有一日能再見到,蕭鶴不知道這一天什么時候會來,他每一天都在盼著他來,想著在某一刻,自己一回頭,就看到齊暄宜站在自己的身后,沖他揮揮手,他們就這樣重逢了。
可齊暄宜始終沒有來,他污了他的青史名,剜了他的一寸心,轉身就走,永不回頭。
從此以后“齊暄宜”這三個字就扎根進他的血肉里面,根脈與他的血管緊密纏繞,和他的心臟共生。
又過了一些年,蕭鶴回到霜鹿島上,正值初夏,這里開滿了白色的合歡花,海風一吹,這些花兒就落了滿地,像是下了一場茫茫的大雪。
他想起很多年前,齊暄宜站在這里,仰頭望著晚霞絢爛的天空,對他感嘆說“好漂亮啊。”
這里的花又開了,你看到了嗎
又是很多年以后,蕭鶴頭發斑白,眼睛昏花,垂垂老矣。
他走過酒樓茶肆,聽說書的先生說起那段大胤朝時最后的一段風月往事,皇帝齊暄宜搶了蘭陵蕭氏的公子入宮,為了美人不要江山,做盡了荒唐事,然那美人卻是位高義之士,在他身邊忍辱負重只為推翻昏君暴政。他把這一段故事說得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驚堂木落迎得滿堂喝彩。
蕭鶴在眾人的叫好聲中走出茶樓,茫茫飛雪落滿他的肩頭。
他與他的名字在這場風月里緊緊糾纏,也許等到百年之后,還會有人再提起。
是否也算是幸事。
他回到埋葬了齊暄宜的那座山上,坐在他的墳塋前,無聲地凝望著他。
也許癩頭和尚的話都是胡言,他窮極一生,還是沒有等到與他重逢。
蕭鶴沒來由地笑了一聲,靠著他的墓碑,合上雙眼。
恍惚間,他好像看見齊暄宜從遠處向他跑來,他穿著大紅的婚服,眉眼都是笑意,他來到他的面前,拉起他的手,跟他說“我總算等到你啦。”
這場雪下了一天一夜,蕭鶴的身體覆滿白雪,似與齊暄宜并立了一座墳丘。
天地縞素,山河同悲。
何人知他情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