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你看一看我吧。”
若是你愿意去看一看我,你會不會認出我。
他輕輕扯著鳳玄微的衣袖,央求著他說,就像小時候他央求著李青衡給他買糖時那樣。
天虞山上,李青衡臨死前懇求他不要討厭師父,他沒有回答。
如今,鳳玄微也同樣不會回應他。
這何嘗不算是一種殘忍的報復。
鳳玄微放下手,于是,面前的乾坤水鏡重新歸于一片混沌。
謝慈放開了手,他知道這怪不得鳳玄微,他只是沒有聽到他的聲音。這世間早就沒有人能聽到他的聲音了,也不會有人知道他那些大逆不道的心思。
不知道對師父來說,算不算得上是一樁幸事。
應該算吧,只有他這等毫無廉恥心的爛人,才會在意識到自己喜歡師父后,就毫無心理負擔地坦然接受,甚至還想過如果他們都還活在世間,定要從師父那里占些便宜。
師父不會喜歡他的,也不會想要知道他心里這些骯臟的心思。
在某個時刻,謝慈忍不住去想,假使師父知道他心里的想法,或許是希望他死掉的。想到這里,謝慈就感覺到有大片的血肉從他的身體掉落,腐爛在見不到底的深淵里,他只剩下一副脆弱的骨架了,風輕輕地一吹,就會嘩啦啦地完全散掉。
他已死了,可是沒有人知道他死了。
他該回到生死境里去,在那里接受自己死亡的事實,這世上的任何事,無論是關于師父的,還是關于“謝慈”的,其實都與他無關了。
只是每次剛飄出沒多遠,他就又悻悻回到鳳玄微的身邊,即使鳳玄微看不見他,即使鳳玄微想不起他,他還是不想離開師父,他想這樣一直纏在他的身邊。
等到以后的某一日,他這具虛無的身體也將腐朽,那時他也許化為他身邊一陣風,頭頂的一場雨,他溫柔拂過他的眉宇,打濕他的發梢,他們這樣,也算是團聚。
謝慈不再去聽仙君們向鳳玄微稟告的諸多事宜,這樣就可以避免很多的不快,但偶爾他還是要從鳳玄微的口中聽到赫連錚的名字。
因此之后每次鳳玄微開口要說赫連錚的時候,謝慈都會湊過來親吻他的嘴唇,好像這樣就堵住所有他不愛聽的話,他一邊竊喜自己從鳳玄微的身上占了便宜,一邊又覺得這些吻實在過于苦澀。
要是讓師父知道他仗著自己沒有肉身整日這樣輕薄他,怕是要更不喜他了。
好苦啊,謝慈蹲在地上,摸了摸自己根本就不存在的嘴唇。
他想吃糖了。
天河滿載了星光流向遠方,白色的花兒在傍晚從枝頭飄落,又會在黎明重新回到枝頭,瀛洲上的日夜開始變得不再分明,如血一般的晚霞染紅了整片天空,抬頭看去,恍惚間會覺得此處不是仙境,而是煉獄。
鳳玄微開始頻繁地閉關,謝慈一直陪在他的身邊,只是最近他沉睡的時間實在長得過分,往往要鳳玄微閉關出關幾次,他才會醒來。
他無精打采地趴在鳳玄微的肩膀上,閑著沒事就在他的臉頰上啄上一口,明明苦得厲害,他還是妄圖想要從中得到一點甜。
這一日,瀛洲上刮起了多年難見的大風,枝頭上一簇簇的白花都被吹落,鋪了滿地。
下界去處理忘憂境后續事宜的仙君提前回到瀛洲,第一件事便是來到紫微宮,求見鳳玄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