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連錚對上他的眼睛,他沒來由地確信眼前之人的確是他的師父,師父向來是比他更了解阿慈的,他猶豫著,最終緩緩松開了手。
白光大盛,床上的“謝慈”登時發出一聲凄厲的慘叫,結界外面的江硯如同身受,面目猙獰,流下淚來。
赫連錚不忍再看,別過頭去。
鳳玄微未能搜到他的記憶,眼前的“謝慈”沒有魂魄,他像是天地間的一口氣,從他身上得到的只有虛無,好在他在崩潰時散發出來的氣息鳳玄微也不是完全陌生。
“你是從生死境里出來的”雖然鳳玄微語氣中帶著些許疑問,但他并不需要眼前的人來給他回答。
阿慈去過生死境嗎他去那里做什么
他難道不知道那是個什么地方嗎
阿慈到底在想什么呢
與謝慈相關的一切鳳玄微都無法推衍出結果,可若是憑此反推,未嘗不是一個辦法。
赫連錚迷惘地看著床上的“謝慈”,他還是有些接受不了,這怎么會不是阿慈呢
然等到鳳玄微收回手,白光散去,床上的“謝慈”顯露出他本來的面容,那是一張沒有五官的臉,空白一片,生生空著,令人恐懼,無臉人意識到自己又沒了臉去,他呆滯了一會兒,捂住腦袋,嗚嗚哭泣。
赫連錚被嚇了一跳,他茫茫然地抬起頭,望向鳳玄微,這不是阿慈,那真正的阿慈哪里去了
他剛要開口詢問,又見到鳳玄微脖子上的那條血痕,頓時心虛起來,他張口道“師父,您脖子上的傷”
鳳玄微沒心思去處理那些小傷,他召來酆都命簿,迅速翻看著,生死境里的日月在命簿里開始倒退,他翻過草木一歲的榮枯,掠過,終是停在蕭綰從生死境里取得龍珠的那一日。
赫連錚瞪著眼睛看向鳳玄微手上的命簿,他今日收到的信息實在太多,已經不太確定眼前所見是否都是真實的。
鳳玄微合上命簿,抬手幻化出一只紙鶴,吩咐道“去召涂山蕭綰前來。”
赫連錚又不解地望向他,這與蕭綰又有什么關系
不過他很快就會知道答案了。
紙鶴將蕭綰脅至這座寢殿當中,江硯仍在結界之外,他叫喊多時,又是找了人來,又是祭出各種法寶,始終未能進來。
鳳玄微看向蕭綰,神色冰冷,道“是要本座對你搜魂,還是你自己說”
蕭綰眉頭緊皺,她剛才正在涂山上教導族人,突然被一只紙鶴卷到這里來,她還沒有問罪,眼前這人竟還有臉要對她搜魂,蕭綰反問道“你是什么人憑什么要”
她的話沒說完,就感受到一股巨大的威壓籠罩在她的頭頂,再逼下一寸,她必然要現出本相,死在這里,蕭綰脾氣雖然不好,但也不是個傻子,她壓下心中怒火,問道“你要問什么”
鳳玄微問“當日你是如何從生死境里取的龍珠”
蕭綰愣住,她完全沒想到此人問她的居然會是這個問題,在過去的一年多里,“謝慈”從來沒有提起有關生死境的事,她只當“謝慈”也不知道此事,不管是出自何原因,對她來說都是再幸運不過的事了,她以為這件事可以永遠塵封在她的記憶里。
蕭綰側頭看了眼身邊的赫連錚,赫連錚看向她的目光里隱約透出幾分擔憂,她垂眸陳述道“那日我進到生死境后,用鎖魂囊隱匿了身形,從神墓下面取了龍珠。”
蕭綰說的不是實話,鳳玄微一眼便知,她既不愿說,那他便自己來看。
鳳玄微直接抬手對蕭綰施以搜魂之術,記憶之河云煙浩渺,長無止境,他翻手掀起滔天白浪,尋找阿慈的身影。終于,在被蕭綰深深藏起來的記憶里,他看到了他的阿慈,在那里他和過去的很多時候一樣,穿了一身紅色長袍,然后踏入生死境中。
他浸泡在冰冷的血池里,在蓮獄中被凍成冰雕,剜去血肉,骨窟殘魂七次刺穿他的胸膛,神墓下,巨大的骨龍幾乎撞碎了他全身的骨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