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曠的宮殿里,幔帳隨風亂舞,一名少婦被赤身綁在床上,不停地掙扎,連手腕都叫錦帛磨出血痕。
沉重的紅漆木門被小太監合力推開,腳步聲漸漸逼近,拉出長長的身影,窄袖十二章袞龍常服的主人站在床前默默注視良久,女子雪肌盈盈如玉,嘴角一抹鮮血,恰似紅艷凝露,縱使床上的人被蒙著雙眸,也可見當初光艷動京都的風華。
不知過了多久,男子嘆息,開口道“朕迎夫人南歸,昔日故都風物,洛陽逸客,夫人不想念嗎”
少婦冷笑一聲,聲音已經有些啞了“我只求速死。”
男子無聲地冷笑,隨手解開腰間玉犀腰帶,輕輕去撫少婦的玉腰,引得她渾身戰栗起來,道“夫人守寡多年,不欲此事嗎或念昔日情誼,朕可解勞也。”
少婦蹙眉,斥罵道“亂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倘若不是陸慎箭鏃而亡,哪里輪得到你坐這個位置。倒行逆施,無德之君”
男子驀地捏住少婦的喉嚨,陰測測道“崔十一,你從前任性,現如今也要知事了。陸慎生前厭惡你,你也厭惡他,兩人近十年不見,又何必提他呵呵,以他的傲氣,應該從來沒有碰過你吧”
他褪下袍子,俯身壓了上去“義父去前,囑我好生看顧你,十一,這是父親的意思。”
少婦流出血淚,絕望地嘶吼“不,不,這絕不是父親的意思。他是江左名士,一生傾蕩磊落,絕不知你有此齷齪不倫”
又是同樣的夢,同樣的對白,只是卻永遠也看不清夢中人的面容。
林容從噩夢中驚醒,額頭上都是細汗,她茫然望著亭外的琉璃瓦翼角,碧澄澄的仿佛浸了水的美玉。
她睡眼迷蒙,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這是在江州公主府的餞春宴。
自己莫名其妙成了崔十一娘,已經半年有余了。
林容本是基層小公務員一枚,國慶值班春節值班,攢了好幾年的補休假,預備好好地出門玩一圈,出國護照沒申請下來,國內新疆西藏還是很方便的。都到了登機口了,突然接到單位老大的電話,說是被派去對口的貧困縣支援的師兄,不小心摔斷了腿,讓林容去接替他。不料回程的路上,不料遭遇大雨,山路滑坡,兩個人一失足,連人帶車,便跌落到山澗之中。
醒來的時候,身上衣著繁復華貴,頭發上都是黏糊糊的溫血,身上都是叫亂石刮出的血痕,血肉模糊,所幸手腳無事,勉強從水澗里爬上岸,便昏了過去,被人找到的時候已經是兩日之后。
再次醒來的時候,便成了舞陽縣主崔十一娘,父親是江州節度使崔訣崔明公,母親是長公主趙元宋,從洛陽歸家,路遇流民,驚了馬匹,車駕跌入山澗之中。昏睡了兩個多月,這才能如常起居坐臥。
琉璃亭外是一片春日碧波,湖中種了數百株五色睡蓮,其間彩色鴛鴦翠羽紫翅,或交須而臥,或拍水為樂。此時正是日盛之時,陽光照耀,遠遠瞧過去,便燦如云霞。
林容打了個哈欠,坐到池邊的欄桿上,打開一旁的和田玉鏤空牡丹食盒,抓了一把酒在湖里。便見一二鴛鴦振翅高飛過來,雍雍和鳴,肅肅其羽。
正瞧得有趣,便見那邊貼水石橋上遠遠來了個人,穿花拂柳:“十一,你倒好,姐妹們賞花開宴,你不過吃了一盞酒,就躲到這里來老太太不知問了多少回了,這不,打發我來尋你。”
來人名喚崔琦,是原身的堂姐,行六,人生得明眸皓齒,工詩善畫。
林容笑道:“六姐姐,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大病了一場,現時還偶有頭疾發作,從前的事大都不記得了,你們聯詩行酒令,我是統統不會了的。不躲到這里來,難不成叫你們白白灌酒”
說話間來人已到了眼前,點了點她的額頭,嗔道“你病好后忘事是真,說什么全忘了,那是大大的謊話。這可就稀奇了,這世上還有你怕的事情。從前酒量有一大海,現如今一小杯也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