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慎并不回答,等熬到林容臉上已有三分不耐煩,這才低聲道:“聰明人是不用等到旁人吩咐,才來做事的。”他垂眸,并不敢去瞧林容的眼睛,伸手輕輕捏住林容的指尖,頓了頓,道:“十一,我想見你,想叫你到江州來,想叫你時時陪著阿昭,時時陪在我身邊,我想叫你跟我回去,回去做阿昭的母親,做我的妻子。”
說罷便抿著嘴,一動不動坐在那里,仿佛聽候宣判一般。
林容并沒有抽回手,仍由他淺淺握著,沉默了好一會兒,道:“大丈夫何患無妻,拿得起放得下,這是你自己說過的話,你很不該這樣。”
陸慎抬頭,抬頭凝視,反問道:“倘若倘若我說我放不下呢”
林容輕輕喔了一聲,也并沒有生氣,靜靜問道:“你又要言而無信了么”
陸慎叫這句話問住,沉默良久,悶悶道:“我怎么敢連陶府那個老匹夫,欺君瞞上的罪過我都不追究,還禮送他到洛陽去。”
他陸慎桀驁不馴慣了,何嘗這樣忍氣吞聲過。要依著他往日的性子,必定把那老匹夫下了大獄,折磨一番不可,那一府的老老少少又豈有好下場。那老匹夫這樣惡心他,卻又投鼠忌器,不能動他。
這話一開了頭,后面的便好說多了:“也并沒有什么選后立妃的事,折子是我叫人寫的,告示也是我叫人貼出去的,不過是我想試一試你罷了”
告示、榜文,袁家四姑娘也上門拜訪,做得這樣真,林容對這事,已是信了七分,聽陸慎這樣說,不免面露驚愕:“然后呢”試什么,有什么好試的
陸慎自嘲地笑笑:“終究是一文不值,沾了阿昭的光。”
林容無奈地笑笑,并沒有說話,忽地窗外一陣大風,把窗戶吹開來,庭中所植松柏柔柔晃動起來。
兩人一時都轉頭望去,只聞風聲,陸慎忽嘆息:“樹猶如此,人何以堪”
林容默默半晌,道:“我喉嚨有些不舒服,替我另倒一杯熱茶來吧。”
陸慎知她有話要說,起身倒了茶過來,卻見她只捧在手中。
過了好一會兒,林容喝了口熱茶,這才道:“這些日子我想了很多,關于你關于阿昭。我有的時候也會動搖,覺得自己是不是對阿昭太過殘忍。對于你,你脾氣不好,同以前相比,這段日子,也算對我頗多忍讓了,有些話說得雖不好聽,卻也沒有拿我怎么樣。只是只是我到底的愛自己勝過愛阿昭”
說到這里,林容似有愧疚,頓了頓:“你從前是一方諸侯,現在是天下之主,你的妻子一定要討好你,奉承你,以你的喜為喜,以你的悲為悲。雷霆雨露,皆是君恩,不可以有半分怨懟。你知道的,我不是那樣的人,也變不成那樣的人。趁著我現在還有心氣,趁著你現在還念著幾分所謂的舊情,做個決斷,總好過將來后悔。我不想回去,不想過從前那種日子了。”
陸慎的心忽痛起來,仿佛針扎一樣刺刺發痛,每說一句話那痛便加深一分,他只顧得木然反駁:“你曾經說過,我不是個好父親,可見你識人并不準。將來的事情,你就判得這樣死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你走了三年,怎么就知道我不會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