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豐王府,廊下候著的丫鬟仆婦聽見里邊的搖鈴聲,立刻捧著銅盆,送了水進去。
帷帳已經叫掛起,陸晄閉著眼睛半躺在床上,發出一聲滿足的喟嘆。虞淑蘭衣衫已十分凌亂,半坐在床沿上,叫丫鬟扶著站起來,坐在一旁高幾上漱口。
虞淑蘭的肚子已經快七個月了,大得嚇人,坐在那里任由侍女擦身換衣,抿了抿嘴角,笑道“爺也真是的,下頭人新送來的美人,十三四歲水嫩嫩的,該常去瞧瞧她們才是。”
倘若是平日,陸晄自然會安撫幾句,可今日卻沒有心情,披了衣裳坐起來,問她“忘了問你,你昨兒進宮,太后同你說什么沒有”
虞淑蘭搖搖頭,道“話倒是沒覺得有什么,只我昨兒進宮的時候,每道宮門皆有人把守,瞧著也面生得緊,連太后都指使不動。”
陸晄摩挲著手里的念珠,問“還有呢”
虞淑蘭又想了想“我陪著太后坐了一會兒,太后便說不舒服,宣了太醫過來,診脈過后,又問起陛下的病情來,翻來覆去問了許多遍。太醫倒是說陛下病情已經好轉,只慢慢養上半月便能痊愈。太后聽了,臉上的表情倒似不大相信。后來,又宣了掌事女官過來,問今年宮里用了多少冰,何處殿宇用得最多。那女官本不說的,后來沒法子”
說到這里,虞淑蘭已經意識到了什么,驚得捂著嘴巴,望著陸晄“不不會吧”
陸晄坐在那里,道“陛下自江州回宮,已經有五日未見大臣了,宗親六部閣臣求見,均被駁回了,送出來的朱批,也是皇后代筆。重臣們聯名寫了折子,要太醫交代陛下的脈案,也被姑祖母駁回了。此中道理,只怕諸位大臣,也已經心知肚明了的。”
虞淑蘭一雙手緊緊握著手絹,突地站起來“陛下已經”
陸晄皺眉,冷聲道“噤聲”一面站起來往外走“明兒不是貴太妃的壽辰么,到時候你就瞧得清楚了。”
虞淑蘭遲疑著點點頭,問“可需妾身做些什么”
陸晄道“什么都不要做,什么都不要說,只帶著一雙眼睛去瞧就是。”
虞淑蘭站起來送他,無意識走到門口,這才發覺陸晄并不是往外院書房去,而是往偏院去,臉色僵了僵,又擠出笑來,吩咐丫鬟“快,提了燈在前頭,送爺去許姑娘院子。”
陸晄只道“什么姑娘,一個外頭的丫頭而已。”
虞淑蘭臉上的笑真切了幾分,輕輕推了推陸晄“好,爺說什么就是什么,一個丫頭而已。”
林容第一日醒來的時候,已經是巳時三刻了,撫開帳簾,便瞧見阿昭安安靜靜地坐在榻上,面前擺著林容從前在江州時給她畫的繪本,薄薄的七八頁,已經不知翻過多少遍了,依舊撐著下顎,瞧得津津有味。
林容披了衣裳,走到她旁邊,摸摸她的頭頂,也并不說話,只安安靜靜陪著她。阿昭又把那本繪本翻了兩邊,到底記著林容的話,抬頭“娘親,今天真的能見到阿爹么”
林容點頭,伸出三根手指來,鄭重道“娘親保證,晚上一定帶阿昭去見爹爹”
阿昭望著她,其實并不太相信,不過終是點點頭“我相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