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熱的像是蒸籠,農戶們便趕早起來,趁著太陽沒出來滄滄涼涼時候,一家人割麥的割麥,撞車的撞車,就連半大的崽子們,也能使出全身力氣,推著板車助力。
劉徹在安車之內,觀望半晌這副忙碌又溫情的人間畫卷,沉思良久,輕聲問“他們這車是要運往何方朕瞧著不像是要帶回家中去。
衛無憂向外瞄一眼,心中有數了“陛下,這板車推上前頭兩道大坡,有個曬谷場,大伙兒約莫都是要去攤場、碾糧、揚場,這樣才能將糧食與糧糠分離開來。
劉徹從前騎獵時,只遠遠瞧過長安的農戶是如何收麥的,從未見過攤場揚場。
雖然他作為帝王,也大致知曉這麥子顆粒時如何得來,可終究眼見為實,理論比不過實踐給予的吸引力。
豬豬陛下頓時來了興致走,四喜,跟過去,隨朕一道去瞧瞧。
四喜在外頭隔簾應聲,駕著馬悠悠跟了過去,還特意撿了板車難走的小道,免得礙
著人家農忙的事兒。
上了坡之后,才知這曬谷場是一大片四方的凹地。
劉徹沒讓四喜驅車跟入曬谷場中,而是下了車,親自帶著兩個小家伙踱步過去。不過這么幾步路,便更覺得額間出汗,心頭生出熱意來。
曬谷場內各分地盤。
農戶們正用一種五股權將板車上的麥稈推開,均勻地攤在地上暴曬。有些人前幾日晾曬的麥子已經干了,翻個面兒,正牽了騾子,讓它拖著轆軸在上面進行碾壓。
劉徹負手而立,認真觀望半晌,已經覺出民生之艱,他問道今歲小麥的產量如何
衛無憂狡黠地眨眨眼,說一半留一半“今年春天,我雖然給軍戶和部分百姓兌下去的是新研制的良種,但是碰上收麥前連日大雨,怕是會有所減損。具體如何,還是等他們忙活完這陣子,便有數了。
小家伙這是怕劉徹覬覦并州地區那點賦稅,再給加重了。
也不怪他多心,西漢初年起,高祖劉邦便曾下詔,要各地諸侯國每年向朝中繳納的賦稅,由中央直接決定;在這之上,諸侯國每年還得按照當地人口給朝廷繳納一定的“獻費”,稱為“十月朝獻。
那時候,諸侯王收繳了這兩筆銀子上貢之后,還會跟百姓們再收“私奉養”。
所謂私奉養,便是將屬地內的山川河澤所產、市井稅收等都納入諸侯王私囊內,甚至冶鐵、煮鹽、鑄幣都不例外,稱為牟取暴利的手段。
而這些,便是七國之亂生成的一部分原因所在。也直接促成了景帝之后取消諸侯王各種特權,予以打壓。
衛無憂重新將視線落在劉徹身上。
這位可比他的父親還要狠一些,前后幾年時間里,推恩令,鹽鐵收割,鑄幣權回收,一樁接著一樁做下來,真可謂是殺伐果決,連帶著軍餉都賺回來了。
他可不敢保證,這樣一位帝王在聽到畝產果真翻倍后,會不對賦稅動心思。
豬豬陛下得了這份模棱兩可的糊弄答案,眼中含笑,瞥了小蘿卜丁一眼,倒也沒說什么。這孩子如同驚弓之鳥,跟他先前行事也不無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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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人也沒閑著,抽空用木權將麥秸稈挑出來,換了木掀,正打算“揚場”。
衛無憂見狀,連忙拉著劉小據后退幾步,提醒道“這會兒起風了,我們站在下風口,他那木掀一揚起來,小麥顆粒會落下去,但是糠皮就會隨風吹過來啦,還是離遠些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