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必”
“你們可聽過,天門臺后有兩條路,一條登云梯,另一條,名喚罪業道。”
原以為,是上天終于開了一回眼,這才撥動金手指,令奇跡降臨她身上一回。
柳扶微一身興奮勁重新振作,顧不得腰酸腿軟,三步并作兩步地往上攀爬,只想著那云蒸霞蔚的盡頭定等著傳聞中能起死回生的得道高僧,一臉慈悲為懷對她說“檀越久等”,再以逆天神功驅除她體內亂七八糟的玩意兒重獲新生。
只是這條路會不會有點過長
第一個時辰她還算鎮定,第二個時辰過去,每往上邁一級,心就往下沉一分。
長階無窮無盡,早已不見鷂鳥的蹤影,大片大片的黑意蔓延開來,霧氣越來越濃郁,隨夜風灌進口鼻,嗆得人咳喘連連。
不知是走了三千階還是五千階,到最后只能手腳并用,仍是經受不住一絆,等火辣辣的疼自膝溢向腳踝,她才后知后覺意識到,這根本不是通往神廟的路。
而是一條永遠也抵達不到終點的路。
像極了十歲那年,她光著腳越過的那條縈繞著孤魂野鬼的山道。
只是那年是冬,今夜是夏。
夏日的風也可以這樣冷,不帶一絲溫度,如孤魂呻吟著迷惘,如野鬼咆哮恐懼。
她微仰起頭,天上致星點點,不足以照亮這一望無垠的死寂。
明明很努力了。
努力向陽求生,實在求不得,也竭盡全力扮演一個超凡脫俗的女俠。
可為何,要在她認命時給她渺茫的期待,又在期待后再給她沉重一擊呢
短暫的人生,經歷也少,怎么還會有這么不甘、困惑和遺憾
眼眶突然滲出什么,她抬指拂到濕意,遲鈍般怔了怔。
自阿娘死后,她就極少哭過,哪怕被左殊同舍棄,哪怕被傀儡線割開喉嚨。
驀然間,積攢在心底的情緒在這一刻統統爆發了。
起先是肩膀抽搐,到后來,根本遏止不住泛濫成災的淚,嗚嗚陶陶,哭得梨花帶雨,哭得觸目驚心。
不知哭了多久,也不知是否哭出幻覺了,不遠處忽然傳來一個人聲。
“誰誰在那兒哭”
她怔怔地抬頭,像半截木頭般愣愣地戳在那兒,看到前方亮起一道昏黃的光。
光映著山霧騰騰,她屏住呼吸,眼睛一眨也不敢眨,聽著腳步聲愈來愈近,光下人影也愈來愈近。
約莫三步之遙停下,她目光所及,卻見得一雙草編鞋,一盞紙扎舊燈籠。
視線緩緩上挪,一身白色僧袍被山風吹得獵獵作響,昏燈照不清人臉,只看得到半束長發飄飄逸逸。
“你是人,還是鬼”好半晌,她聽到自己略帶鼻音的詢問。
來者微默,不知是不愿答,還是不能答。
她等了一個瞬息,如同度過了一個春夏秋冬。
終于,略微低沉卻又溫煦至極的男聲回應了她“我自然是人,姑娘可是迷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