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人似乎每次不愿答的話,都選擇沉默。
柳扶微長長“噢”了一聲,“原來先生不看心腸,莫不是因為我生得好看”
這話忒不要臉,說完她自己臉頰先是一熱,但為了激他,她也沒什么豁不出去的了。
果然他一聽,臉上微微變了顏色“絕無此事。”
“絕無此事”她立馬抓住他的話頭,“這么說,先生認為我生得很難看”
“我也并非此意”他不知如何解釋,只得道“姑娘的臉,我看不清。”
她愣了,“啊”
“我的眼睛雖能勉強視物,但大體模糊,且未能辨色”他淡淡道“所以,姑娘生得是何樣貌,與我救姑娘之間并無關系。”
這可令她有些始料未及“那你是如何躲過那些山鬼的”
“氣息。”
難怪總覺得他眼神飄忽不定的,嘖嘖,可惜了,眼睛生得這么好看,竟是個半瞎
“咄咄怪事,先生救人,一不看外表,二不看內在”她雙手抱在胸前,“那你圖的是什么總不能是練手除祟吧”
“當然不是。”約莫意識到話題有點被她帶偏了,他無奈道“姑娘救了阿眼,可見心存良善,也不是十惡不赦之人,興許只是誤入此道既是一條人命,我亦不能視若無睹。”
這個回答她多少也有猜到。
在長階那會兒他主動關切是修行者行善,不愿捎她則是對惡的忌憚,但能為了一只黑翅鷂改變心意,又有那么一些紅塵中人的“護短”意味。
也無怪只能混個半僧了。
不過,對一個修行者而言,最關心的事莫過于修行本身吧
柳扶微眼珠子咕嚕一轉“我聽得越發糊涂了。你已決定救人,那就救人救到底好了,為什么現在又要來追問我是不是好人”指了一下石碑,“噢,是因為這上面沒有我的罪狀,所以你懷疑我是十惡不赦、罄竹難書的大罪人你們佛修不最講究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么莫不是犯了七宗罪的人可渡,犯了十宗罪的人就不可渡”
她噼里啪啦一番搶白,直把他語速也帶快了“我只是擔心,姑娘會做出有損神廟之舉。”
“那就更不對啦。我要是真有這個心思,縱然你問了,我就會承認那我現在說,我的的確確是個品性高節、從小到大沒有犯過一件錯事的人,你信么”
連續兩個反問句,再次把他問住。
她這回不再等他開口“先生不敢信。先生從救我起就不信我,所以有山鬼來襲你懷疑我,罪業碑沒我罪狀你也懷疑我,那又何必多此一舉反正我說什么都是無濟于事。”
說完這句,她利落轉身,沒走出幾步,但聽他道“姑娘要去何處”
“我一個十惡不赦的大罪人,不趕緊離開,還留下來任先生鏟奸除惡不成”
她不由分說瘸著腿往門方向而去,他蹙眉“我非此意。”
她不語,繼續往前。
“姑娘”
她仍不語,竭力往前。
他抬臂,攔住了她的去路,提醒“山鬼還在外游蕩。”
“反正我也活不成了,提早出去和他們熟絡熟絡感情也沒什么不可以啊。”
“”他揉揉眉心,“縱是在下言語有失,姑娘也不該拿自己賭氣。”
“先生言重,你可是神廟的法師,哪能有失。”
他微嘆,“罪業碑既給了答案,我不該任意揣度。”
柳扶微見他終于露出妥協之態,反而別過頭,存心留給他一個頗為落寞的背影。
他自不知,她是憋不住表情才背過身去的。
當然也不知,眼前這位“單薄無助”“受盡委屈”的姑娘,在詭辯之道上又修出了一輪新境界。
柳扶微知道見好就收的道理,這才吱聲“你也不想想,我要真想害人,你方才背著我的時候,我就可以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