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道“那是對將死之人說的,我不是還有十六日壽期么大師既說此舟可帶人去任何想去之處,又為何去不得人間”
老和尚未語語,她又道“不瞞大師,我被人使過換命術才連罪業碑都無罪可書,能走到渡厄舟前,本就是陰差陽錯。”
“陰差陽錯亦是施主的緣法。縱使回頭,又需一日光景,既已時日無多,施主為何非要改變心意”
為何呢她說不出所以然來“也許是因為此處的虛無吧。天是假的,海是假的,我一想到還要再飄十六日,便覺自己的壽命也不算太短嘛。”
“此一去,得失不論,因果不昧。施主當真無悔”
“我若后悔,能不能去而復返啊”
“能與不能,非老衲能決。”
“既是如此,大師又何必多此一問”
本以為老和尚必起慍色,不料他悠然撫須,大笑數聲,頌曰“佛法在世間,不覺世間覺。離世覓菩提,恰如求兔角。”
當時并未聽懂這句法偈,只記頃刻間狂狼卷起,天地傾覆,她整個人連同渡厄舟一并被卷入深淵之中。再一醒,就是此處了。
眼前這位小少年稱這是渤海,又說現在已是天元三十四年,直把她聽得目瞪口哆。這娑婆海一股腦把人從南卷到北也就罷,居然還把她帶到了八個月之后了
柳扶微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成了鬼上了別人的身,等瞧清是自己本貌就更困惑了掌心上的血痂消失了,脖子上的勒痕也不翼而飛,難不成是那大和尚慈悲為懷,送她回人間不止還順帶治了她的傷
“姑娘”一句將她喚回現實。戈平伸手在她眼前晃晃,“你當真不記得之前發生的事了么”
“之前”原本還懵懂的腦子逐漸清晰起來,這才想起自己在神廟捅過的那些婁子,勾邪魔、種靈種、損天書雖然決定回來是想好好為自己爭辯一番的,但她心里也清楚脫罪的微乎其微,未曾想這一浪人直接拍到千里之外
她重新將目光落回到少年身上,留意到他狐裘之下的白鱗甲胄,像是個軍士。但他看去也才十四五歲,手中這柄鑲金綴玉的刀顯然貴重,多半是哪家的將門小公子。
她先問“是你救了我”
他“嗯”了一聲“你為何會出現在袖羅島”
她一驚“是袖羅教的那個袖羅”
戈平見她如此反應,連忙點頭,正待細詢,“吱呀”一聲門忽被推開,正是澄明。他看榻上的少女醒轉“姑娘既醒,不妨先讓醫官看看。”
呃這位大叔的神情,仿佛她是什么洪水猛獸隨時能把這位小少爺拆吃入腹似的。
這才后知后覺瞧見自己足踝上鎖著的一條細鏈。
“”
“我們是在袖羅總壇發現的姑娘”那位被稱之為澄明先生的中年儒生道“只待你說清自己的身份,我們自送姑娘平安上岸。”
怎樣要是說不清,還得把她丟海里不成
柳扶微逐漸明了難怪這位小少爺上來就反復問她為何會在島上云云,原來竟是懷疑自己是袖羅教妖女。
關于袖羅島總壇江湖早有傳聞,說在一片極隱蔽的海域內,非教中人無法找到。
可連她本人都不知是如何飄到袖羅島上,總不能是娑婆海感應到她與袖羅教的“孽緣”,大浪一掀,贈她一筆無巧不成書
柳扶微簡直不知該哭還是該笑,要不是趕巧撞上這位戈小將軍攻島,真要落到袖羅教的手中,那可真是白回一趟人間。
她登時想要同他們解釋清楚。又實在不知該從何說起。說神廟說天書,還是娑婆海開玩笑,莫說人根本不會信,萬一信了反手就把她押送去監察司沒跑了好吧。
思來想去,還是決定
“不瞞一位,我叫符瑤,家住長安,是被劫到島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