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扶微想起,脈望在心域能幻化成她在現世中用過的物什。
她試著凝神,脈望猶如活了一般,憑空在手中生出了一只彈弓、一顆彈丸。
這彈弓頗為眼熟,司照一怔。她瞄向一顆琉璃珠,一拉布筋。
彈丸“嗖”的飛出去,打了個空。又一發,落空。
周遭的渾流將她的方向感完全沖散了,暈頭轉向之際撞入一個懷抱當中,她回頭,看向自后攬住她腰的太孫殿下,詫異道“你碰得到我”
“看樣子是。”司照手臂一攏,將她牢牢抱死,“拉弓,我數到三。一”
感受到太孫殿下使出了與旋流截然相反的力道,待“三”字一落,她應聲抬手
啪嗒數聲,琉璃珠連連碎裂,視線模糊成一片,繼而急遽下墜,墜到一團柔軟中。
她低下頭,見自己躺在一堆血尸上,驚駭得尖叫一聲蹦起。
“別怕,這是幻象。”司照道。
她當然曉得是幻象。
幻象的上空,仍是一片翻江倒海;其下,是血流成河,浮尸百里,這么光怪陸離的重疊在一塊兒,莫名給人一種荒誕感
“這是在屠城”
準確說應該是正在屠城。敵匪殺聲遍至,刀環響處,愴呼哀鳴交啼,放眼望去,整座城池淪為一座人間地獄。
“應是天晟二十四年,靈州兩日。”司照沉聲道。
二十五年前,靈州曾被突厥兵破過城,因官民抗拒不降,殺掠踐踏無所不至,實是慘絕人寰。
哪怕這幻象置身于淡淡煙霧中,遠不如現世真實,這血腥場面也足以令柳扶微這種閨秀小姐作嘔了。她道“二十五年前的話,戈帥他人也在城中”
司照“若我沒有記錯,他所在的龍武軍在去前線途中遇襲,趕赴靈州時,城池已被屠戮當中。”
又一幕屠刀落下,她抬臂捂眼,竭力不去聽刀下小兒的啼哭,“有看到戈將軍人在哪兒么幻象是人的執念,心魔很可能藏身于其中一道執念之中”
司照環顧一圈。突厥兵匪忙于燒殺搶掠,未見戈望蹤影。
但幻象若為當事者親身經歷,戈望不在此間,這一幕又因誰而存在
但聽“嗖嗖”破空之響,十數個突厥兵的脖頸齊齊被一不明之物割開,血如泉涌。
破落的屋檐下,一個少女踱步而出,一身紅裳仿佛要與這血淋漓的色調融為一體,格格不入的是她懷中抱著一個嬰孩,以及一臉置身事外的笑意“阿澤,你不是說不管人的死活么”
郁濃。
饒是回憶里的一抹剪影,她還是恍惚了一下。
屋頂上坐著一個烏衣少年,一頭銀發在天光映襯下散發著淡淡光澤“是他們太吵了。”
“是我們阿澤心軟。”
“不是。”
“下來說話,仰脖子很累。”
明明一張冰山臉,郁濃招招手,他還真就躍身而下,見她繡花鞋染了血漬,不大高興道“笨阿濃,說了拿雞就走,誰讓你管孩子。”
“叫阿姐。沒大沒小。”郁濃輕輕搖晃懷中的嬰孩“你老偷他家的雞解饞,現在他家人都死了,哪好意思放任不管”
孩子的啼哭聲還是引來了更多突厥兵馬,青澤本事再大,千人萬人自然也非敵手。
是在此時,長箭射穿了敵軍的胸膛,伴隨著一陣急促的馬蹄聲,一位身披黑色鎧甲的少年將軍,手持弓弩,踏破鮮血遍染的長街策馬而來。
郁濃怔忡間,被一攬而起,連同懷中的小嬰兒一并被帶上了馬。
柳扶微明白了。
那個紅狐、青狼還有少年將軍的故事,是從這里開始的。,請牢記:,免費最快更新無防盜無防盜</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