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想揮袖將虎妖掀翻,一抬手,卻發現他身上的衣服已然大變,袖子成了束口箭袖不說,一襲青袍也變成了黑衣,而他抬起的那只手上還握著一把長刀,刀身血液不斷向下滴落,像是剛從哪個倒霉蛋身體里抽出來的一樣。
抬眸一看,四下俱為殘肢斷臂,斷肢之上滿是刀痕與獸類撕咬出的痕跡,遙看城墻之上,還懸掛著數不清的頭顱,血液滴落在地積血成洼,有一條條嗜血的蟲妖在里面蠕動,通身都染成了紅色。
空中鳥妖也越來越多,盤旋沒一會兒,就會有一只朝城墻飛去,傾斜著身子叼走一個頭顱,卻又并不急著吃掉,而是叼在空中與其他鳥妖拋來拋去,好似在學凡人蹴鞠。
收回視線,再度看向身前的虎妖。
不曾開智的虎妖見他遲遲不肯松手,便一邊咬著軀體用力往后扯,一邊沖他低吼,身上的毛發幾乎都炸開了,比一般獅虎還要長上數倍的獠牙輕易將大腿咬穿,血液與碎肉順著它的牙齒往下滑落。
周邊那么多肉塊它不去吃,卻偏偏盯緊了岑雙手中這塊。
岑雙微微側頭,靜靜瞧了虎妖一會兒,忽一揚手,長刀流光奪目,直直劈向虎妖。那虎妖卻無知無覺,并不知道危險降臨,所以不過剎那,那虎妖便被劈成兩半。
卻無一點血液飛濺,也沒有虎妖被劈成兩半的景象,因為在長刀劈中虎妖時,對方便化成一陣黑煙散去。
本就不是真實的血肉,又如何會被劈碎。
又將此地打量幾眼,視線在觸及“水蕓城”三個字時稍作停頓,意味不明地嗤笑了聲,將手中的軀殼丟開,轉而抬起手,看著手中的長刀,眼眸半垂著,漫不經心地在心中計算著那些人還有多久會趕過來。
正如虎妖只會吃他手中的肉而不能意識到危險,等時間抵達記憶中的那一刻,金光驅散烏云,仙澤拂曉大地,水蕓城上空遍布祥云,而每朵祥云之上,都立著一位天兵天將。
那些仙人大抵被這一城亂象震撼住了,也是,在天上用塵世鏡查看,哪比得上親臨現場直面腥風血雨來得刺激。
不過也沒過多久,仙人們便發現了他的存在,尤其是那位率一眾天兵趕來此處平亂的
人,在發現他的第一時間便飄然落地,腳步聲由遠及近,停在他身后三步之遙,聲音遲疑而不可置信“你是小雙”
岑雙握著滴血的刀,從容轉身,回視來人時,說出了與當年一模一樣的話“區區半妖,竟勞太子大駕,真是折煞我了。”
來人身披輕甲,頭戴金冠,手持未央劍,大睜著一雙與岑雙毫無二致的丹鳳眼,不是鳳泱還能是誰
只是眼下,那張素來含笑,溫潤俊朗,惹得天宮無數仙子傾心的面容再也維持不了半點笑意,用一種全新的、無法接受的表情看著他,明明心里已經認定了,嘴上卻不知在為誰開脫,大聲道“這不是真的,對么告訴我,他們說的都是假的怎么可能,你怎么可能豢養妖邪,殺人屠城”
也不知他是在說服岑雙,還是說服他自己。
岑雙悠悠一聲長嘆,也不知在說與誰聽“有句話,我很早就想說了你們這些仙人下凡的速度,還真是老牛拉破車,要多慢有多慢,指望你們來救人,還不如指望我二次飛升。”
說完了又笑,樂道“我可不就二次飛升了。”
但顯然,他這些與回憶迥然不同的話,除了他自己外誰也聽不到,這些根據回憶編織出來的夢境幻象,也只會聽到他在記憶中所說的那些話。
就像此刻,對面的鳳泱雖然悲痛,卻還是對他舉起了未央劍。
岑雙也抬起了手中的刀,面具下的嘴角緩緩勾起,嘖嘖嘆道“確實選了一段我最討厭的記憶,因為太討厭了,所以,我一刻也不想繼續待下去。”
他偏了偏頭,認真詢問“是不是只要將你們全都殺光,就能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