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若是他一出山便徑直來這扶風郡城當中,去尋自己的好友,應該還能夠見得到百里封,見得到拓跋月。
應該還能夠見得到薛琴霜。
可是王安風卻又覺得,即便是知道這個結果,重來一次,自己恐怕還是會做出一般無二的選擇。
川連和夢月雪亦是朋友,若是沒有他,很有可能就會直接死在不老閣追殺之下。
如何做擇,根本無需要遲疑。
可難受還是難受……
王安風深深呼出一口濁氣,抬起頭來,竭力將腦海中的思緒扔出去,無論如何,這一次不過只是短暫的離別,又非死別,往后總有機會再去找薛姑娘,恰在此時,在他身后,傳來了馬蹄聲音,和高聲的呼喊。
“退避!”
“退避!”
王安風神色未變,在那手掌即將推到自己身上的時候,如同幻影,朝后退出三步。
腰胯戰刀的禁衛排列兩邊,將百姓攔在了后面,因為在此之前,早已經張貼了布告,所以百姓并未有什么騷亂,只是安靜站在了禁衛身后,瞪大了眼睛,看著大道上緩緩行來了的明黃色車輛。
前后皆有禁軍將士開路,身穿大秦明光鎧,手中所持陌刀比起戰場殺伐之器更具威儀,正是儀仗所用,每位將士皆是英武不凡,身子魁偉,背系血色披風,仿佛天兵神將下凡,引得扶風百姓暗暗發出贊嘆聲音。
拉車的是九匹龍血異獸,雙眸金色豎瞳,踏步行走之時,肌肉如同水波,其上隱隱有細密鱗甲,宛如龍鱗,踏足之處,水氣匯聚,形成了猶如實質的云霧。
兩騎縱馬,自大道上奔出,戰馬上有威武將士高呼,道:
“殿下下令,百姓無需多禮!”
“殿下下令,百姓無需多禮!”
車駕當中,身著明黃色蛟龍衣的少年眸子微亮,笑道:
“這樣如何?”
在其旁邊,立著一位年過半百之歲的男子,面白無須,一雙眼睛總是笑瞇瞇地,身上所穿衣物雖然色澤暗沉,但是卻頗為不凡,其上所修異獸威嚴異常,聞言行了一禮,道:
“殿下所行,自然是好的。”
其聲音略有尖細,卻不會令人感覺不適。
笑起來的時候,雙眼瞇起,極為可親。
少年頗有些得意地抬了抬下巴,卻又為了皇家威儀,不得不憋住,做出了一副老成威嚴的模樣。
這男子笑瞇瞇地立在一旁,看著車簾外。
馬車行過之時,便是大秦的百姓,大秦的威儀,他作為一代老臣,親眼看著大秦自勉勵支撐的局勢下強盛起來,心中思緒之復雜,旁人根本難以體察,即便是旁邊的皇長孫也無法體悟到一二。
這天下,是過去的大家一起一刀一劍,拼殺出來的江山。
他的心中,復雜,感慨,終究化為了緬懷。
恰在此時,他突然發現一人未曾如同其余百姓一樣恭敬看著車駕,而是孤身逆著車駕的方向行走,那張面龐一瞬即逝,車中男子卻只覺得心臟微微一頓,總是瞇著的眼睛猛地睜開小半,露出了一雙森白色的眸子。
如同冬日雪中白骨,竟然沒有絲毫的黑色,令人一見心悸。
皇長孫未曾察覺旁邊大太監的異狀。
這名大太監是其祖父尚且還是少年時候就陪在身旁的心腹,一身武功更是超凡脫俗,不是尋常人物可比擬,當年更是伴隨在當今皇爺爺身邊縱馬殺敵。
他很是放心。
龍馬拉車,穩步向前,雖其從容,速度卻絲毫不慢。
過去數息時間,大太監緩緩呼出一口氣來。
心臟的跳動依舊那般劇烈,他所修行的武功乃是斷陽取陰的法門,自身為人的體征本來已經被壓制到了極限,可是此時卻根本克制不住。
面上神色依舊。
腦海中那張側臉卻不住回放,身為半步宗師級數的武人,他絕不可能看錯。
“那個人……他留下了子嗣?”
大太監心中一時只剩下了震動。
隨即卻又止不住升起了另一個詭異的念頭。
搞不好不是子嗣。
是當年那少年假死脫身,想了什么旁人想不到的法子續了命,一直活到了現在……
如果是他的話,還真有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