宏飛白握著斷劍,立在屋檐下面,孤身一人,和其余弟子拉開了一段距離。
神色專注,或者說冷得像是冰塊一樣,手中施展的,正是天劍門他們這一脈所傳承的劍法。
只是相較于這套劍法原本所追求的浩渺瀟灑,此時青年手中之間唯獨剩下了凌厲迅捷,雖然只是握著一柄斷劍,但是寒芒之盛,這院中弟子加在一起,也及不上他的一半。
宏暉指點過了其余的弟子,行至青年旁邊,眉頭微微皺起,道:
“你使錯了。”
“速度雖快,卻失去了劍招其內的意蘊,快劍不算什么,唯獨慢下來才是劍之……”
他指點的語氣,神態,和以往在山上并無半點不同。
宏飛白心中升起厭惡。
未曾等宏暉說完,便已收起了斷劍,轉身和中年劍客擦身而過,神色冷漠,連看都未曾去看宏暉一眼。
院子里登時間靜得可怕。
先前練劍的弟子們都僵硬在原地,下意識摒住了呼吸。
宏暉剛剛伸出手掌,想要指點青年,此時似乎略有些微僵硬,卻又似乎只是眾人的錯覺。
這樣一個心硬如鐵,冷如冰的男人,怎么會如此?
他緩緩收回手掌,在原地站著站了片刻,踱步走回主屋。
原本的秀麗女子此時臉上已經蒼白到了看不出血色,過去了幾日,她日日夜夜,眼里心底都是女兒的一顰一笑,都說為母則剛,此時這一顰一笑卻如匕首般刺在她的心里。
聽得了開門聲音,也只是朝著那邊看了一眼。
雙目無神。
宏暉行至她的身邊,沉默著不知道該說些什么,目光落在旁邊,桌上自己給熬煮的藥粥已經放涼,她并未去喝上哪怕一口。
他們自小在山上一同長大,從小便是這樣,一旦惹到她,并不會如同山下的千金小姐一樣惱怒,只是會想著辦法怠慢她自己,因為她知道,傷害自己是最容易讓他感到難受的法子。
也是最最讓他難受的法子。
自小便是如此。
一直都沒有變過……
宏暉沉默不言,將粥碗握在了手中,運起內力,使其重新變得溫熱入口。
右手托著這恰好入口的藥粥,送到女子面前,后者卻仍舊連看都未曾看他一眼,只是茫然無神看著窗外。
宏暉復又往前遞了遞,沉聲道:
“喝吧。”
“你畢竟是他們的師母,我不在的時候,只有你能帶著他們,你看,這樣算是什么樣子?”
“師母?師母……”
秀麗女子嘴中低低呢喃了兩聲,仿佛受到了什么刺激一般,突地抬手,險些將宏暉手中粥碗猛地打翻在地,雙眼微紅,平生第一次怒視著自己的丈夫,自己的師兄,語氣中有痛苦,有憤恨,有失望,大聲道:
“傳承,傳承!師父,師母!”
“你自當上了峰主之后,就變了,嘴里翻來覆去便是這些話,有人挑釁你不出手,現在連女兒都死了,你滿嘴里還是只有傳承!”
“當年的師兄去了哪里……你走!”
“你不是他!”
“不是!”
女子說著已經留下眼淚來,右手將旁邊的一切都拿來砸向前面的男子,宏暉卻一動都不動,身子挺得筆直,任由她如此胡鬧發泄。
只是護住了手中的藥粥,等到她一身怒氣消散,身軀疲累,方才把粥隨手放在桌上,將其抱起,小心放在床上,認真將被子蓋好。
沉默了下,看著流淚的妻子,抬手想要給她整理鬢角亂發,卻又想到方才宏飛白的反應,動作微頓,未曾繼續下去,收回垂落,只是聲音變得溫和些許,道:
“是讓你受苦了,先休息休息吧……”
“等你睡醒,一切就都不一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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