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安風頷首答應下來,然后目送他二人遠去,尉遲杰總算從屋子里翻出了一把折扇,一步一搖走了過來。
那折扇的正面畫著一幅游春圖,游春為題自古有之,雖尋常卻極見筆力,這一幅雖有些匠氣,可穩重大氣又在原本立意之上,升春山以為天下,右下角有紅色印泥,是梅三兩字,卻是梅忘笙的手筆。
尉遲杰站在王安風身邊,搖了搖扇子,道:
“真是個俊氣的姑娘。”
“若是改做男裝打扮,怕是要迷得世家小姑娘暈頭轉向。”
王安風搖頭,淡淡道:
“此是梅家宅邸,尉遲你勿要胡鬧。”
鴻落羽騰身立在這一處院落最高處,負手在后,看著下面風光,亭臺樓閣,山川水榭,左右看了個遍,足尖輕點,飄落在地,將林巧芙和呂白萍險些嚇了一大跳,他卻不以為意,只是笑道:
“有意思……”
“定風水四象,上應天星,一處院落,竟然也算是一處森嚴軍陣所在,可攻可守,攻守都是堂堂正正,比起往日去過的那些地方,也差不到哪里去。”
呂白萍想了想,道:“大約是防賊?”
鴻落羽失笑,看了看院子里青竹,道:
“那這飛賊可真是倒霉。”
梅家老先生說是家宴,果然就只是家宴,連梅忘笙的兄長都不在席上,一張大桌子,只有梅憐花陪著這個須發皆白的老人家在,那個說話聲音和煦的老仆在后面伺候著,除此之外就只有王安風一行人。
能夠看得出梅忘笙對于這位老人極為敬重,神色態度極恭謹,桌上都是梅家自家的菜色,家里的廚子跟了也有數代人,食譜成書相傳,是在江南菜的基礎之上自家改良的法子,旁處可吃不到。
就是最簡單的醋魚,粉蒸肉也各有細微處功夫在,連嘴被養刁了的鴻落羽都吃得舒爽,可算是在離了少林寺之后,最為酒足飯飽的一次,吃得唇上泛油光。
這雖然是機關之身,可是材料非金非玉和人身相似,他意識附著其上,和真身差得也不是很遠,細細說來,倒是有幾分道門假身的味道。
那位老先生飯桌上未曾問王安風等人來歷身份,似乎對自己的孫子極為放心,不認為梅忘笙來往的人會有什么問題,只是勸菜勸酒。
說話極為和藹,用帶著江南口音的和藹聲音為王安風等人介紹著桌上的菜色,偶爾發問,也只是學識上的事情,諸如可有讀過什么書?有何不解之處?
王安風數年來不曾放下讀書的事情。
他也是到這幾年才知道,他在扶風學宮風字樓里雖然沒有呆了太長時間,可是贏先生卻沒有閑著,早已經用其他法子把扶風學宮引以為豪的風字樓珍藏全部復刻了一份,數年來每日讀書,應對自如。
林巧芙自小讀書,不比他差,他卻未曾想總是神色清淡的宮玉于道藏之上見解驚人,尉遲杰頗通兵法山水志。老先生或許是許久沒有和如此多年輕人吃飯,面上常笑,不住點頭。
吃過了這一頓飯,天還尚未完全黑下來,黃昏時看江南景更有了三分味道,呂白萍陪著林巧芙出外賞景,尉遲杰則跑去了梅忘笙的書房,討要些兵書山河藏書去看。
似梅家這種大世家的藏書上有不知幾代人批注,價值不可估量,不知尉遲杰用了什么法子,或者說是梅忘笙看在其祖的面子上,極大方地應允了這個要求。
讓他帶著了三五本陳舊孤本,回了自己的院子。
王安風坐在院中小亭臺下,和宮玉如常談論劍法上的所思所想,論及劍意流轉的時候,宮玉并無半分隱藏,將青鋒解中傳授弟子的劍經內容細細剖析,其中援引了一部《羽衣劍》。
其中兩招一者為迎風撣塵,一者為來鶴清泉,皆是上上等妙法劍術,意境不同,招法背道而馳,劍意卻相似,說到千般招法如皮如骨,唯獨一縷劍意入魂,劍方可通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