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謝一聲,借以抬手飲茶平復自己胸中涌動的思緒和隱約失態的心境,這枚七鳳釵精巧程度不是尋常飾物所能比擬的,他此生中只見過寥寥數次。
一次是他們踏破敵國,神武府抬棺七百回朝的時候,天京城中天門大開,天子率百官嬪妃親迎三十里,在當年尚且只是王妃的皇后發髻中看到。
第二次是京城笑虎半日奔襲三萬里,面目蒼白,行軍禮半跪在王天策身前,雙手捧著那紫檀木盒,王天策打開木盒之后,先是喲呵一聲,隨即便毫不在意,將其插在夫人發髻上。
端詳許久,笑說一句釵子不差。
配得上我夫人。
當時笑虎便震得呆住,訥訥說這是殿下夫妻的一點心意,七鳳釵貴重,還是大婚當日用比較好,王天策卻懶得搭理,最后才說天底下哪里有大婚時候,卻要用旁人禮物的道理。
就是其他公侯哪里有,這里也沒這個道理。
再說那人都說了只是一點心意,一點心意哪里夠,無論如何也要拿一斗心意過來,才要考慮要不要聽聽你的意見。
當時已經御賜蟒服的太監笑虎目瞪口呆,還要再說,王天策已經瞪他一眼。
再說一句把你扔出去。
狠話沒有說完自己便笑了,一堆人一同大笑,連那沒能如愿的笑虎也無奈發笑,離棄道大呼取酒來,一府中人狂飲大醉,歷經生生死死,誰都知道往后見一面便少一面。
當時夫人府主都只是一身素凈衣物,他卻覺得那七鳳幾乎都要振翅而去。
梅忘笙看著那釵子出神,幾乎有流下眼淚的沖動。自覺失態,將茶盞放在桌上,抬袖擦過眼角,道:
“觸景生懷,倒讓少帥見笑,只是屬下從未想過,還能夠再見到這一枚七鳳釵。”
王安風輕撫鳳釵,道:
“梅三先生,這釵子,是當今那一位送出的?”
梅忘笙點了點頭,道:
“確是那位殿下,不,此時應當是陛下所贈。”
“這釵子是百年的老物件了,本是皇宮中難得的珍藏,是三百年前大匠作毋霄逝世前所作,七鳳各自不同,鸞鳳相鳴,雖七鳳,卻能有百鳥朝鳳的氣象。”
“當今陛下的生母送與了當年和陛下指腹為婚的皇后,之后又送到了大帥手中。”
聲音微頓,梅忘笙有些失神。
又想起了當年王天策微笑說出的那一句,配得上我夫人。
晃了晃頭,復又道:
“只是當年陛下的一番好意,大帥卻絲毫不領情,當年大婚時候,根本沒有用這一枚天下尊貴第二的七鳳釵。”
“用的是大帥他自己做的玉簪,選料,打磨,我們看著大帥他自己一點一點做出來,手掌都被磨破了許多次,做的卻還是丑。”
“可是夫人卻很喜歡,說是天下最好。”
王安風呢喃:“最好……”
聲音低微,復又篤定笑答:
“那本就是最好。”
他心中對這件事早有預料,當年父親既然是神武府府主,和皇帝相交莫逆才是正常,而今各種野史中,神武府天策上將和當今皇上關系曾經極好,堪稱君臣合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