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天祿面色慘白。
那劍光映照在他的眼底里,寒氣刮面一陣一陣的生疼,若不是當過幾年官,多少有些許養氣功夫,或許已經要腿軟坐倒在地,此時也是有那美人互相攙著,才能站穩。
劍光轉瞬斂去,看到發髻散亂了一地。
原地一個個紈绔子弟面色慘白,唯獨兩人還勉強能夠維持住鎮定,直挺挺跪在那里,面色卻同樣沒了絲毫血色,搭在膝上的手掌控制不住在微微顫抖。
以玉簪玉冠豎起的發髻散在前面。
高天祿此時才恢復過呼吸來,他剛剛幾乎要以為梅忘笙發了瘋,可是這不已經算是發了瘋?以劍斬碎發髻,對于士子而言,是奇恥大辱,幾乎可以代死。
梅忘笙手中劍歸鞘。
他抬眸看了一眼周圍世家子弟,眸中隱有譏誚。
他站在梅府二字之下,身后是幽深院落,一眼看不到底。
高天祿一側美人嬌軟,卻恍然失神,他看著醉心于撫琴養鶴,清談玄說十八年春秋的梅三先生站在梅府大字之下,仿佛看到了二十三年前縱馬長歌的梅白衣。
世人皆道宛陵城下處處梅花開。
劍鋒落處,即是梅花。
那人收劍,斂目不去看他,一如既往吐字如金,淡淡道:
“滾。”
對著幾乎算是整個宛陵城大半世家紈绔子弟,先是當著眾人面斬了發髻,又輕描淡寫一句滾,那些人竟然當真狼狽‘滾’了去。
竺云夢看得心滿意足,輕搖折扇,卻也不愿暴露,和那些知道不能再看下去的旁觀百姓一起離開。
回身時候看到了那大約出身青鋒解的白衣美人,還立在一側巷口,黛眉微皺,似乎在思索事情,也到這個時候,她才注意到在這位白衣美人身后五步處還站著一位白發蒼顏的老者。
身穿藏青色云紋勁裝,袖口系緊,方便出手發力,背后背著一柄極為寬大的長劍,身姿挺立如松,不言不語,就已經抖落出了幾斤幾兩的高人氣度,頗為不凡。
可是此時想想,她在先前一瞥時,視線似乎都被白衣按劍,緩步徐行的女子吸引,竟然沒能注意到這位一看就不是尋常人的老者。
只是可惜,沒能夠看到青鋒解弟子出手。
竺云夢心中暗自遺憾,或者是她的視線過于直接,那位白衣女子抬眸,一雙眼如寒玉般,剔透微寒,竺云夢一時竟升起些尷尬。
正欲移開目光,就看到那位白衣美人極為自然,朝著自己點了點頭,當下微微一怔,嘴角浮現笑意,想了想,撤下扇子,露出真容微微一笑頷首,仿佛故友重逢,心情無端好了許多。
旁邊小侍女自身后梅府收回視線,心中仍舊意猶未盡,看向竺云夢,好奇問道:
“小姐,我們現在去哪里……”
竺云夢一搖折扇,道:
“回畫舫。”
“哎??”
小侍女滿臉不情愿。
竺云夢失笑,抬手掐了下小侍女的包子臉,笑吟吟道:
“今日心情好,有心回去撫琴,也省得畫舫媽媽回去之后抱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