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下手掌抓在了窗臺上,凝神去聽,梁州城百姓用得本地方言,好在因為鴻落羽說話興奮時候,嘴里面常常蹦出各種古怪方言,王安風這幾年被摧殘下來,對于方言俚語的判斷能力伴隨著輕功水準筆直上升。
雖然嘈雜,卻也聽了個差不多,知道了無心在整座梁州城范圍之內收拾賭坊,先是怔了一下,然后就明白過來,忍不住心中贊嘆。
按照推測,昨夜那個被用來替代徐嗣興的無辜男子就是個好玩骰子的賭徒,而且極大概率是身上欠了不少外債,就是自城中消失也不會引起太大風波的那一種。
對面要找一個替罪羊,犯不著離開自己住處太遠。
無心從這一條線索深挖下去,只要能夠找到那個賭徒的真實身份,就能夠順勢確定對方住處的大致范圍,整個梁州城有七十四個坊市,居民近百萬,這一下就能直接將目標縮小到四個坊市以內,效率何止快了數倍。
而這一點對方也定然明白,所以無心既然如此大張旗鼓,怕是存了故意的念頭,似是武者拿大石砸在魚塘里炸魚,便是要讓對方主動現身。
按照他對于無心的了解,這個時候外面動靜鬧得這么大,最多只是調動了三成的力量,還有七成的力量還在蟄伏,就等著對面露出馬腳。
若是沉默無所作為,就會給無心抓住了線索,順藤摸瓜。
若是露出馬腳,那就將會面臨整個梁州城七成朝堂武者的天羅地網,圍追堵截。
至于還有沒有第三道手法,那大約是有的,只是他卻已經猜不出來。
王安風屈指敲了敲眉心,不自覺便想到了四年前,那時候他方才做下案子,藏在扶風,自己以為自己藏得很好,卻被無心摸到身邊好幾個月都沒能發現。
一想到那個時候自己所作所為都暴露在無心的視線之下,尤其是那些笨拙不堪的偽裝和誤導,即便是現在,王安風都覺得無地自容,有忍不住掩面嘆息的沖動,呢喃道:
“無心這人……”
“當真是陰險狡……咳咳,不,我是說,深謀遠慮……”
四下無人,王安風險些順嘴把當年最大的感覺給說了出來,干咳兩聲,自心中扭轉觀念,畢竟無心現在是友非敵,若有一日不得不為敵,那他一定有多遠跑多遠。
門外傳來腳步聲音,王安風神色恢復沉靜,拂袖以勁氣將稍微好轉過來的徐嗣興甩到床底,等到外面那人站定了腳步,抬手敲門,方才緩聲開口,道:
“誰?”
門外之人答道:“在下奉無心大人命令前來。”
王安風心中戒備稍減,去開了門,外面站著一個約莫三十余歲的男子,穿著一身朱衣,模樣精明老練,王安風將其迎入屋中之后,后者便主動叉手行禮,恭敬道:
“在下胡布,見過大夫。”
王安風心中明白,想來無心對于其余人的交代都是說自己是照顧徐嗣興性命的大夫,對此他早有預料,并不感覺意外,當下點了點頭,溫和道了一聲:
“胡捕頭客氣。”
胡步咧嘴一笑,道:“在下只是一介巡捕,當不得捕頭稱呼。”言罷又從懷中遞過去一張白紙,里面寫著一行字跡,正是無心的筆跡,還壓了一個印子。
王安風心中最后的戒備消失。
那胡布笑聲微微收斂,左右看了看,干咳一聲,壓低聲音道:“那個什么,大夫,無心大人要的那什么,兩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