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了一個死犯代死?
鐵麟嘆息一聲,再度開口,他平素并不是什么多話的人,這個時候說起來,卻有些停不住,仿佛這些話在他肚子里已經憋了許久,卻沒能夠一吐為快一樣。
王安風抬眸看了一眼前面的無心,心中明悟,知道了鐵麟憋成這個模樣的緣故,收回視線,聽得旁邊鐵麟嘆息道:
“這死犯,還是你那里提供的情報,但是上面所寫只是苦力幫工,而在戶部戶籍之上,并無此人,我翻刑部卷宗時候,見過此人圖影,是以認得出來。”
“想來是他在做下案子之后,竟未曾出城,而是在山越坊這一個魚龍混雜的地方,隱姓埋名。”
“每日或偷或搶,得來銀錢,又全然投入到賭坊當中,醉生夢死,這樣的人,無親無故,遠遠比起死一個賭徒,還要來的隱蔽。”
王安風想起那人死前說的話,略有好奇道:
“他死之前,曾經提及了他的母親。”
也正是此,他們第一時間將目光聚集到了住在這幾個坊市當中,家中有孤母的賭徒當中。
鐵麟道:“據我看卷宗上所寫,他娘在五年之前,就已經遭逢意外去世了,他自犯案之后,日日壓抑,醉生夢死,大約是在死前,想到了待自己最好的人罷……”
“許多看似天不怕地不怕的人物,死前都有會有這樣事情發生,震驚一地的武道兇人,臨死時候,用吳儂話喊阿媽,這種事情,刑部可見到許多。”
“意識消散之時,恰是人一生最為誠懇之時,這本就是人之常情,只是可惜,正是這種人之常情,反倒成了最大的阻礙。”
說到這里,鐵麟言語中多有復雜,卻是不知應當感慨,還是說惱怒了。
王安風點了點頭,知道這實在是難以預料的‘誤導’,卻突地想到,不知自己若是天命已盡,行將身亡的時候,卻又會想到誰呢?
是爹娘,離伯,先生,還是諸位師傅,或者薛姑娘?思及生死事,心緒自然沉凝,不復輕松。
旋即復又想到,既然那日身死之人已經查明,那他所說,便極有可能就是當日那幾人伏擊他的地方,那一老一少兩名兇人,更有可能就潛藏在這魚龍混雜的地方,當下精神略有振奮。
王安風與鐵麟雖然閑談,卻并沒有落下速度,腳程仍舊是極快,尋常人幾乎難以跟上。
無心似乎對于這一處坊市極為熟悉,一路沉默,輕車熟路帶著他二人疾行,不過片刻時間,已能夠看得到那些刑部中人所在。
這些刑部武者既然你所穿衣物,比起前一段時間顏色更為暗沉,靠近了之后,王安風才發現,這一批精銳竟然幾乎人人著甲。
這般厚重鎧甲,若是穿在身上,對抗江湖武者時候,容易被拉開距離戲耍,精力疲盡而亡,但是在結成軍陣,正面對抗的時候,反倒具備了極大優勢。
武者只要不到中三品,交手時候也就只能依靠自身氣力以及修出的內力,強橫自然強橫,足以輕而易舉撕裂血肉之軀。
但是大秦鎧甲于尋常士卒甲葉所用鐵材,都是極為不適鍛劍的,也即不擅流轉內力氣機。
十成內力灌進去便如同入了泥潭,大多被分散,最后能有一成如愿已是難得,歷來為鑄劍師所恥,稱之為鈍。
這一特性不能鑄劍,卻能令武者披甲之后,正面交手能力大幅強化,結成軍陣,更是所向披靡。
無心上前,自有城中的捕頭上前行禮,無心抬眸看了看深沉夜色,看到了原本的清冷明月被云霧遮掩,天色似乎又暗沉下來。
他收回視線,開始下發命令,語氣雖然平緩,卻不曾間斷,一句連接一句,仿佛這些情況在他的腦海當中早就已經演練了十遍二十遍,早已如掌上觀紋一般熟悉。
王安風放眼所及,忍不住心中倒吸口氣,眼前披甲之人不下于數百,這幾乎是將整個梁州城武庫中剩余的軍甲全部取了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