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安風視線在那樸素的斗篷上轉了轉,卻伸手直接指向了最中間的位置,伙計順著他手指所指的方向看過去,禁不住微微一呆——
在那里放著整個店鋪里最為奢華的一件大氅,通體墨色,側面隱隱能夠看得到一道一道古樸的亮紋,看去雍容華貴,兼具威嚴,須得是名家好手才能做出的東西。
王安風以刀狂的聲線,淡淡道:
“就這件了。”
伙計呆了呆,旋即臉上便涌現出了難以遏制的笑容,道:
“承蒙惠顧,雷紋大氅,三十兩紋銀。”
王安風聽到這個價錢,手掌抖了抖,然后面容卻仍舊冷淡,探手入懷,手腕佛珠微亮,取出一錠銀子放在桌上,淡淡道:
“好。”
片刻時間之后,錢袋大出血的王安風提著大氅走出,面容冷淡,往前去走,心中默默計算。
一個肉包兩枚通寶。
一千枚通寶算是一貫錢,因為銀價稍貴,一兩銀折一貫兩百錢。
三十兩銀子……
王安風呼吸微微一滯,感受到了手中大氅那沉甸甸的重量仿佛又重了幾分。
但是此舉卻不得不如此,便如同三師父剛剛在他耳邊說的話,若是扶風刀狂卻穿著最底層的山賊沙盜同款式斗篷沖殺出來,也太不對勁了些,若是那樣,刀狂也就不是刀狂了,刀是有了,狂在哪里?
王安風雖不甚同意,但是卻也不得不承認,那件樸素的斗篷和刀狂實在不如何匹配。
當下提著東西走回客棧,還沒有進去,就聽到了一連串豪邁粗狂的笑聲,在這笑聲當中,還有著一道稚嫩清脆的聲音,像是西北傳說中的天靈鳥。
掀開遮擋寒風的布簾,王安風看到了商隊的幾個商戶坐在了一起,其中一人,正是他離開時候曾經勸他出去買斗篷和披風的圓臉孫任,這個時候臉上的笑容倒是越發地燦爛起來,像是這輩子吃的苦頭終于到了頭。
旁邊是為人頗有兩分刻薄的消瘦漢子麻余,這個時候臉上也滿是笑意,正彎下麻稈一樣的腰,伸出手來,逗弄著一個坐在孫任懷里的小姑娘。
小姑娘年紀才六七歲的模樣,生得倒是粉撲撲的頗為可愛,一頭黑發,小臉縮在了孫任的懷里,似乎有些認生,不大敢答應周圍那些商戶。
麻余取笑調侃道:“老孫啊,你這么一副尊容,竟然也能在城里找到了嫂子那么秀氣的女子,該說嫂子眼神兒不大好呢,還是說你這個老小子踩了駱駝屎,竟然能有這樣的運氣。”
孫任顯然對于此事頗為得意,瞇著眼睛,抬了抬下巴,道:“我看你就是心里頭羨慕對不對?當年我也算是十里八鄉俊后生,你嫂子看上了我,那是理所當然的。”
眾人見他自賣自夸,好一陣哄笑。
麻余笑道:“那也難為是嫂子了,若是其他人,哪里會遠離在這里等你這許多年,每年只有三四月時間相聚的?”
孫任摸著懷里女兒的頭發,嘆道:
“確實……這是我虧欠娘兒兩的,接下來的路不算遠,我打算帶著他們去雄城,見見這西北雄關,我在那里還有一套屋產,在那里呆上兩年,便即回返,帶著孩兒去咱們劍南道,再去去江南。”
“大秦的女兒家怎么能沒有見過江南的柳樹和桃花呢?”
麻余不無艷羨嘆息一聲,突得彎下腰來,逗弄那小姑娘道:“小燕兒,小燕兒,往后長大了,嫁給叔叔家的兒子做媳婦好不好?”
孫任佯裝大怒,踹了麻余一腳,突然看到了從門外走回來的王安風,看到他手中提著的東西,知道后者是聽進去了自己的話,笑呵呵打了個招呼。
然后輕輕一拍懷里小姑娘的肩膀,喚她道:
“燕兒,叫阿叔……”
小姑娘抬頭看了看王安風,露出一雙很有靈氣的漆黑大眼珠,頗為可愛,不知為何,對于這個看上去冷冰冰的年輕‘阿叔’,總感覺要比起周圍那些和藹可親,滿臉笑容的叔叔伯伯更可親些,脆生生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