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白虎堂能夠費盡心機,將李丹尋這樣一顆幾乎沒有破綻的暗子埋入皇甫世家,那么誰能夠保證,皇甫家中只有這樣一枚暗子?
又有誰能夠保證,只有皇甫家中被埋下了暗子?
一想到若真有一日,各大門派的高層中都有白虎堂中人的可能,鸞就感覺自己的呼吸就都有些困難。
他雖然是刑部中人,但是大部分時間都行走江湖之上,非常明白如今的江湖局勢,若是真的有那么一天的話,不必有多少,只需要三成暗子還能夠保證對于白虎堂的忠誠,那整座江湖都會被攪成一灘渾水,更有可能反向影響到朝堂之上。
大秦剛剛統一了中原不過才過去二十年時間,白骨暴于荒野,弟兄連連戰死,一家只剩孤老的情況似乎還不曾遠去。
若是朝堂江湖本就脆弱的平衡因之而打破,大秦實力內耗。域外匈奴的金帳帝國,會放過這么一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嗎?
鸞嘆息一聲,心緒越發繁雜躁動。
時而覺得自己杞人憂天,時而覺得這件事情又充滿了可能。
而在他陷入沉思的這段時間當中,那位枯瘦老者已經被圍困擒拿,更被皇甫家主皇甫天親自出手,鎖了穴道氣脈,封住了氣機流轉。
然后就有皇甫家中年長持重的高手上前,將今日演武之中發生的事情,盡數告知家主皇甫天,言語之中,毫無偏袒,更無半點的隱瞞。
譬如刀狂的身份,譬如西域高手突然出現,如何暗算了皇甫皓長老,譬如李丹尋的真實身份,盡數一一講出。
皇甫天是個看去肅然的中年男子,年紀已經五十余歲,但是因為一身功力深厚,看上去不過只有三十歲出頭,面部輪廓與皇甫雄有五分相像,眼角處卻又和皇甫秋陽相仿。
這位皇甫家主的神色一直都很鎮定,唯獨聽到了皇甫皓受到暗算,身受重傷幾乎瀕死,以及一直看重的李丹尋其實是暗子的時候,那一雙劍眉才稍微皺了皺。
李丹尋先前已經被眾人制服,被人用困龍鎖牢牢捆住,此刻被押在了皇甫天的身前,兩名武者按壓其肩膀,令其跪倒在地,周圍武者們見狀,腳步停住,轉過頭來,安靜看著皇甫家究竟是打算要如何處理這個叛徒。
皇甫天低頭看著曾經最為看好的弟子,神色平靜,頓了頓,只是道:
“我很失望……”
李丹尋的嘴唇微微顫抖,卻緘默不言。
他自小家破人亡,雙親死于馬賊之手,受到白虎堂兩位域外老者的教導,視之如父。
但是在皇甫家中呆了十多年的時間,他的好友,長輩,過去,都在這里。他的師父對于皇甫家刀法的精微奧妙,更是傾囊相授,絕無半點的隱瞞,視如幾出。
人心終究不是鋼鐵,自然不可能沒有感情。
可一方面是救命傳功之恩,一方面是皇甫家毫無保留的信任和撫養,他夾在兩者之間,左右為難,已經不止一日兩日的時間了。
過去白虎堂曾經要求他交出皇甫家的刀法圖譜,都被他以資歷尚淺,未能夠學得妙處為由拖住,這一次也是那兩名老者告訴他,能夠助他在皇甫家更進一步,才鬼使神差答應下來。
西域高手暗算皇甫皓的那一幕,他是真的不知。
李丹尋看了看胖大老者的尸體,又看了一眼皇甫皓的方向,額頭低垂,沙啞道:
“弟子,見過家主。”
皇甫天點了點頭,道:
“有什么想說的么?”
李丹尋道:“弟子在今日之前,不曾損害過家族半點利益,刀法圖譜,并未外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