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一直沒能趕上,也不再嘗試去追,兩人現在一前一后,千里奔波,始終隔了五步距離,誰也不知道這位昆侖山人要去哪里,是為了什么,也不知道第一莊莊主何時追上,或者何時如劍圣一樣知難而退。
天下第一莊鎮壓江湖各路龍蛇,一大半靠的是老莊主威名。
現在那位掌法剛猛第一追隨昆侖而去,被鎮了數十年的江湖各大勢力,自然會有所反應,習武者膽氣粗豪,只靠著老一輩威名,如何能壓得住他們?不過一開始至多只是言語上試探,無論如何不可能做出過于過分的事情來。
畢竟那老人還在人世。
而第一莊上仍有四位宗師手段。
王安風沉思,謝正豪借著酒勁兒口上不饒,第一莊弟子仍談吐得當,江湖大派大局勢上表現得和和氣氣,下面卻是少不了摩擦碰撞,至多口頭上吃些虧,最怕有人借著機會小題大做。
結廬劍堂是西南一帶地域中數得上名號的大派,劍法奇詭。
謝正豪則是結廬劍堂一名在江湖上名氣不小的長老,劍法極強,曾經一劍截斷大江大河,可江湖上名聲不大好,素來有喝酒瘋鬧的名頭,不過行走江湖經驗豐富,與那負劍弟子不可以同日而語。
眼見后者落入坑中,王安風將手中茶盞放下,得的一聲響,突然隨意笑道:
“結廬劍堂確是第一等劍派,只在天山之下,但是天山也有長老下了山來,到了三重門去,才被第一莊副莊主迎入內。這位大俠就算曾經一劍截斷江河,不夠想要讓第一莊莊主親身下山三十里相迎,怕是還不太夠。”
“或者閣下自比劍魁劍圣?”
謝正豪臉上含糊的微笑頓了頓。
方才他揪住了只得一負劍弟子下來鬧騰,說得再大也就是個不懂得江湖規矩的懶散醉漢,誰人心中也都看他不起,不夠念在他醉酒上,也不至于當真和他一般見識。
此刻王安風輕飄飄一句,卻令此事嚴重性上了好幾個檔次。
先前仿佛醉漢一般的謝正豪脊背抖了抖,只覺心中生出一股子寒意,干笑兩聲,抬手重重一拍額頭,自嘲笑道:
“啊呀,醉了醉了,這頭暈眼花,這是哪兒?”
宮白容這個時候反倒松了口氣,與王安風感激一眼,轉而看著謝正豪,仍不顯得半點失禮處,道:
“本莊有長老已在第一重門下等候謝大俠,請入內。”
謝正豪笑著起身,一手提起旁邊那數百斤重的黑壓壓無鞘劍,旁邊坐著的儒雅女子也同樣起來,撫了撫鬢角垂下兩縷發絲,向宮白容道一聲稍等,踱步走到先前開口的王安風,如讀書人相見般輕輕一禮,道:
“多謝少俠開口,點醒了在下師兄,免去他說出大話犯下大錯。”
“我那師兄喝醉酒后一向自打自夸,我若開口相勸,勢必火上澆油。”
王安風搖了搖頭,溫聲道:“女先生多禮。”
復又看那女子一身儒衫,深藍色束帶一側懸了一枚古樸玉佩,道:
“女先生是結廬居一脈的?”
結廬劍堂門中分為兩派,一脈修行儒門典籍,一脈修行劍道法門。
清雅女子微微一笑,便算是應了王安風猜測,旋即相邀道:“在下唐會欣,諸位也是要上第一莊么?若不嫌棄,不如同行一路。”
王安風應下,然后起身,離武喝了口酒,不顯半點異樣。
曾上陸地神仙之后,雖然只是那一劍,其氣機卻變得極為縹緲,墜境之后,一身暴烈雷勁,居然退卻了雷火之勢,平添如水靈韻,折去鋼鋒而威力不減,仿佛爐火九轉而純青,再無燥氣。
老人曾經嘆息,若是能早三十年遞出那一劍,這一輩子大可以輕而易舉以道門的法子重入大宗師,不破不立,只是可惜,史上最缺的便是如果,早三十年他絕走不出這一步,能走出這一步的時候,卻已經沒有了時間。
和王安風等人拼桌的灰衣男子在那女子過來的時候,就已經暗暗瞪大了眼睛,在后者開口相邀的時候,暗地里咽了口口水,暗搓搓起身,打算腆著臉皮就這樣子跟在王安風三人身后上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