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長興自憐自哀地嘆息了好一會兒,又說不得幾句,話題就又轉到自己棲梧姑姑那里去,捧著茶盞,嘆一口氣,道:
“我家棲梧姑姑模樣氣度都很好,只是不知為何,去年迷上了江湖話本之類的故事,更是對江湖中那位刀狂情有獨鐘,幾乎將天京城中有關刀狂闖天雄的話本搜集了一個全,藏在書架上,時時翻看。”
“爺爺曾說過她幾句,也給姑姑撒嬌糊弄過去了……”
“唉……難不成真打算要找個游俠兒不成么?”
少年皇長孫極悲痛嘆息一聲,一雙黑亮的眼睛隔著柔軟卷曲的黑發,偷偷打量著王安風這位便宜叔父,見到后者完全不動聲色,又道:
“對了,叔父你行走江湖,有沒有聽說過這位刀狂?據說刀狂是這一代江湖中頂尖兒的好手,只是限于年紀,戰績不顯,在絕世榜單上名次排在后面,叔父你武功那么強,可曾和他比試比試?”
“我想著吧,叔父武功,定然比他要強的。”
聲音頓了頓,又賊心不死,補充一句:
“那樣我回宮之后,和姑姑多說說你,姑姑或許就不會那樣喜歡江湖話本游俠之類的了,爺爺和父親也不會那些頭痛了。”
王安風眼皮不眨一下,淡淡道:
“刀狂?”
“不熟。”
“不曾見過。”
“也沒有機會和他打。”
李長興滿臉遺憾哦了一聲。
周深自王安風語氣中察覺異樣,只道是這個于丹青之道上頗有見地的年輕人因為自己弱于刀狂而心中低沉,撫須寬慰道:
“刀狂年紀雖然不大,放眼天下已經是第一等武者,大秦,西域,北疆這幾座江湖里,能有資格和他放對的人,幾只手就能夠數的出來,而且其人刀法暴戾,下手并不留情,與其交手,非死即傷。”
“這樣人便如一團火,遠觀即可,近了勢必得給火焰灼傷。”
“須知江湖之大,畢竟不只是刀劍的江湖。”
王安風點了點頭,溫聲微笑道:“老先生說的是。”
周深見他未曾因為提及刀狂而懊惱,眼中激賞更甚,笑了幾聲,興之所至,干脆令弟子取出了幾幅畫卷,邀他共賞。
中間李長興打算偷偷溜出去避開老先生的考教,未能得逞,被迫站在了兩人中間,只覺這些年未曾用功學過丹青,旁邊兩人說話如墜云里霧里,半句都聽不懂,委實難熬的厲害。
過了約莫一個時辰之后,王安風起身告辭。
李長興被拉在屋子里,周深親自送出別院,恰好看到了大墨碑林眾人走過,一群白衣少女如同粉蝶翻飛,圍繞在黑衣青年身周,周深眼底浮現一絲嫌惡,止住腳步,等到了大墨碑林離去,方才搖頭喟嘆一聲,道:
“老夫年少時候,武靈王還在位,大墨碑林陽剛浩大,江湖中純以剛猛手掌功夫行走天下,不遜天龍,可惜不過三十年避世而居,陽剛之氣盡散,連下一代碑林之主都變得這樣渾身脂粉氣。”
“大墨碑林三十七面宗師演武石碑的家底總有一日要被敗光。”
說著自覺失言,搖了搖頭,又道:“當年老夫受過大墨碑林中的前輩指點,一時激憤而發,王小兄勿要在意,我等在第一莊中會多逗留一段時間,這段時間若是小兄弟還有興趣與老夫探討丹青,隨時上來,老夫奉陪到底。”
王安風抱拳一禮,嘴唇嗡動數下,未曾傳出聲音,然后微微一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