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笑的良心。
天后吩咐上官婉兒,“收起小秤與茶水。”
武皇的手段與心機,由此可見一斑。
世人罵她不知廉恥,先事太宗,又勾引高宗,她毫不放在心上,甚至還能把自己在太宗身邊的事情拎出來警告朝臣,你們所攻擊的,我全然不在乎,而你們所在乎的,正是我可以施舍的。
鐵鞭,鐵錘,還是匕首,任君選擇。
借給太宗馴服烈馬之事來敲打朝臣,讓他們看清自己的位置,她不是太宗與高宗,沒有那么好性。
她是武曌,一個前所未有的華夏史上的唯一正統女皇帝,她知道自己在與什么做斗爭,也做好了遺臭萬年的心理準備,所以殺幾個朝臣,滅幾個家族,對她來講,不值一提。
天幕之上,如狼似虎的衛士們沖進府邸,女人的尖叫聲,孩子的哭喊聲,男人的求饒聲,聲聲不重,聲聲凄厲,而后畫面一轉,行刑場上血流成河。
天幕之下,九州為之安靜。
不知道過了多久,才有人顫著聲音開口
“這、這也太狠了”
“是啊,怎能動不動就抄家滅族的,這跟暴君有什么區別”
“還是太宗皇帝好,太宗皇帝就不會這樣。”
“被太宗皇帝委以重用的魏征,聽人講之前是廢太子李建成的幕僚,太宗皇帝登基之后也沒為難他,不僅不為難他,還多次采納他的意見,待他如上賓。”
“這才是圣明皇帝的作為,哪能跟天后一樣,別人反對自己,就把別人全殺了”
“再說了,她本來就得國不正,是竊國之賊,別人反對她很正常,要是沒反對,那才不正常。”
丞相裴炎眉頭緊鎖。
他是先帝臨終前托付江山的顧命大臣,旁人怕,他不能怕。
于是他跪在宮道上,身體筆直得像是雪中的松柏,寧折不彎,風霜不懼。
眾多朝臣心里雖畏懼天幕之上的天后殘暴手段,但在裴炎的帶領下不曾退讓半步,一是法不責眾,二是丞相如此,他們也不好意思退縮。
同朝為官,同受李唐俸祿,他們雖做不到裴炎敢以性命為代價的直言不諱,但也不愿做有辱門風體面之人,裴炎跪,他們便跟著跪,同氣連枝,同生共死。
上官婉兒眼皮微抬,瞧了瞧拒絕天后好意的朝臣宗室,讓小宮人們去收拾一旁的小秤與茶水。
韋香兒瞧了一眼外面的朝臣宗室,又飛快收回視線,拉了拉李顯的衣袖,讓他不要在這個時候胡亂說話。
他們夫妻倆可不是天后心尖尖上的太平公主,沒有是任性妄為的資本。
李旦也往外瞧了一眼。
但也只是一眼,瞧過之后便收回視線,心里有感慨,可并不多。
在這個風雨飄搖阿娘執意登基的時候,多說多做,便是多錯。
至于阿娘是登基為帝,還是改國號為武周,那都是三兄該操心的問題,與他關系不大。他是藩王,只要安安生生做一個富貴閑人便好了。
外面鬧得動靜這么大,只要不瞎的人都能看得到,太平跟著眾人往外瞧,好奇外面究竟發生了什么,但當看到騷亂的領頭人是裴炎與韋思謙,而身側之人是郭正一與劉景先時,她的眉頭不由得蹙了蹙。
這幾人皆是肱骨之臣,是阿耶托付江山的顧命大臣,在天幕一遍又一遍昭告未來的阿娘會篡奪李唐江山時,他們帶頭反對阿娘再正常不過,若他們都不站出來,那才是李唐江山氣數已盡。
可他們這般行事,必會激怒阿娘,激怒阿娘的下場再明顯不過,不是抄家,便是滅族,阿娘留下殘暴罵名,而李唐江山也就此喪失棟梁之才。
太平公主看了一會兒,斟酌片刻,回頭對天后道,“阿娘,這些人著實不識趣兒,為了幾句虛無縹緲的話便要死要活,沒得丟了顧命大臣該有的風度。”
“要女兒說,還不如把他們全部趕走,省得讓阿娘看了心煩。”
“虛無縹緲的話”
天后一眼看穿太平的心思,不動聲色問,“若天幕之語并非虛無縹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