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兄弟一起無言靜待。
“當先一個。”許攸思索一番后說道。“這盧公回來,今文古文之爭就是必然免不了的,誰讓盧公雖只一人,身后卻有勢大無比的整個古文派呢?再加上石經的工程雖然需要數年,但定下版本卻只能是在年內,所以這爭端非但是免不了的,而且恐怕要上來就開宗明義,激烈無比。”
公孫珣無語至極,只能束手而立:“這天下亂成這個樣子,宦官專政不說,光是今年,先是四月雨水壞了諸位先帝的陵寢,然后現在洛陽和弘農又開始鬧蝗災……朝廷諸公怎么還有心思爭什么今文古文?”
“阿珣哪里的話?!”公孫瓚聞言冷笑道。“再亂,這大漢朝還能亡了不成?至于這今文古文,咱們來洛陽也有數月了,難道還不曉得厲害?袁楊兩家為何能四世三公?咱們劉師為什么又能被選為帝師,而且被認為遲早位列三公?首先一個,他們家傳的學問是官學,也就是今文!”
“伯圭所言甚至。”許攸點頭道。“這才是關鍵所在,本朝可是講究一個經學世家的,這做什么官是由家世來定,而家世是又得靠經學支撐……其實這也是古文派雖然勢大卻始終沒法掀翻今文成為官學的根源所在了。”
公孫珣閉口不言……他又不是不知道這些,他剛才情急之下的意思是,尼瑪這大漢朝都要亡了,你們竟然還在研究意識形態問題?
但是,那邊公孫瓚一開口公孫珣就知道自己想左了——畢竟,這大漢朝前后加一塊快四百年了,天命在漢的思想已經植入了到了每個人的腦袋了,不到這天下亂到一定程度的時候,估計沒幾個人會覺得大漢藥丸。
想想也是,就連公孫珣被自家老娘展示了奇跡,不得不信的時候,也都還刻意的去親手試探了一下大漢朝的司法執行水平呢……就這,心里也還是對大漢有感情的……遑論其他人呢?
所以,人家就是要搞個意識形態大討論你又能如何呢?
“不過,我仔細想來,賢昆仲似乎也不必太擔心自己被卷進去太過……”就在公孫珣胡思亂想之際,許攸那邊卻又把話頭轉了回來。“因為據我所知,盧公和咱們劉師雖然分屬兩派,但畢竟都是有道的大儒,都以高風亮節聞名,而且私交甚篤,據說還是酒友,如此情況怎么會讓你們三個做弟子為難呢?”
“話雖如此,還是要請教子遠兄。”公孫珣無奈拱手問道。“就算是兩位老師都沒有為難我們兄弟的意思,這事端一起,我們兄弟是不是就不好再拋頭露面了?”
“呃……”許攸轉著小眼睛道。“實不相瞞,我覺得賢昆仲這時候最好不要引起士林的無謂關注,畢竟這種棄古文習今文的事情說不大不大說小不小,傳出去也不雅,到時候引起議論反而不妙……實在不行,閉門苦讀數月也未嘗不可。”
公孫三兄弟對視良久,所謂游學不就是來這洛陽經營人脈嗎,閉門苦讀是個鬼?而許攸是個貪財的,財神爺‘閉門’他也是不舍的,所以這廝明顯也是無奈之下才給出了這樣的建議。
然而三人左思右想,卻真的是無能為力,也就只能謝過許攸告辭離去了。
“這個盧公……真是過分!”一回到自家在洛陽的那個小院子里,公孫瓚就怒氣勃發踹翻了院中樹下的搖椅。“我們來拜師,是他自己不見的,也是他自己留下話來讓我們自己去訪尋名師的,這剛剛攀附到劉師門下,他卻又無端回來了!還給我們惹下了如此的麻煩!還有他那幾個留在涿郡的兒子,也都個個是偽君子……總有一日,我要他們全家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