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君,”韓當也趁機過來低聲提醒。“下面那領頭之人雖然言語還算尊重,可我看他身量頗為雄壯,我們孤身在外,何必多此一舉呢?”
“正是孤身在外才要曲意應對。”公孫珣無奈道。“樓下這么多人,又有如那魏越一般的愣人和那人一般的高手,真要是覺得我們不理他便是辱他,然后動刀子怎么辦?不如假意應付一番,然后趕緊脫身。”
“這倒也是。”韓當恍然醒悟。
就在二人嘀咕的時候,那邊樓梯卻已經咯吱作響,然后那成廉和魏越,還有另外兩個渾身濕透,稍顯狼狽之人卻是前后腳來到樓上。
其中一人,雖然相貌未必稱得上是如何堂堂,甚至還因為被雨水打歪了發髻和頭冠而顯得有些狼狽……但所謂虎背熊腰、猿臂長身,恐怕僅憑他身材的雄壯就足以稱得上是吸引人目光了。
不用多想,這應當便是那天夜中遠遠從山梁上一箭射翻火盆之人了。
實際上,此人甫一上來,便主動躬身下拜,儼然是要請罪的樣子,而公孫珣也趕緊上前,作勢扶起此人,準備虛與委蛇一番。
“九原呂布呂奉先,拜見司馬。”此人低頭請罪道。“當日之事,先要拜謝司馬大度……無論如何,那日終究是布有些冒犯了。”
聽到此言,公孫珣不由倒抽一口冷氣,一瞬間只覺得一股涼意莫名從后背出冒了出來,然后一路蔓延到雙臂,乃至于雙手的指尖之上……然而,連公孫珣自己都感到驚異的是,發涼歸發涼,他居然還能保持著面色上的平靜,繼續將這個‘三姓家奴’、‘當世飛將’給面對面的扶了起來。
“奉先神射,宛如飛將軍在世,我稱贊都還來不及呢,又如何會怪罪呢?”公孫珣面上堆笑,卻是趕緊虛拽著此人往那邊幾案前辭讓。“況且那日夜間,奉先本就沒有傷人之意,我豈能不知?”
這呂布見到眼前這個與自己年紀相仿的千石司馬如此好說話,而且言語中還有推崇自己之意,當即喜不自勝!不過,和對方面對面坐下去以后,他瞥著對方腰間的黒綬銅印,又看到自己被雨水所澆的狼狽形狀,卻又再度有些局促了起來。
幾案的另一邊,正在打量對方的公孫珣看到如此狀況,不由一怔,然后卻是忽然心里一松……他哪里還不明白,自己居然是占了腰間綬帶的便宜?!
不過……似乎也很有道理啊!
想這呂布,到了亂世中做了一方諸侯,都還把什么官職、財貨、女人看的那么重,如今大漢朝體制尚在,他一個剛加冠的白身又豈會不對自己這一個千石司馬感到畏懼?
說來也好笑,這當世虓虎,居然會害怕這一個黑帶子?
一念至此,公孫珣手也不涼了,腰也不酸了,更不至于去想著如何跳窗戶逃跑了,而是隱隱恢復了幾分中午和那董卓相見時的風采。
于是乎,雙方一個神色自若,一個局促不安,就在那里互相詢問了一些年齡、家庭的情況,而公孫珣也知道了一些呂布的大致信息:
比如對方祖父那輩還做過五原郡的都尉,而母親家族則是世居在九原的富戶,所以呂家人在當地頗有地位,呂布也因此粗通文書;
而且,當日在黃河邊上與公孫珣辭行的那個呂姓中年人不是別人,恰好正是呂布的親父,只不過當時呂布的父親擔心這廝年輕不懂交涉,所以沒帶他上前而已;
除此之外,此時跟著上來的年輕人喚做魏續,其姐姐與呂布已經有了婚約,家中也勉強算是有些資產,這次和呂氏一起搭伴遷移到了梗陽城。至于魏越,他固然與此人同族,但卻非主枝,只是一個破落戶罷了!
那么簡而言之,此行人,其實便是以呂布為主!
“呂布字奉先,五原郡九原人也。以驍武給并州。熹平末,鮮卑侵略甚急,隨家人輾轉太原。”——《后漢書》.呂布列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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