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文與刀俱在此處,”公孫珣指著腳下污泥大聲呵斥道。“張歧,你若想看,便以請罪之身與我膝行過來此處親自觀看,不要再唆使你的屬吏作出什么無謂之舉了!”
“專署聽我一言!”張歧聞言再也承受不住,而是撲通一聲跪在了爛泥中。“我并未有半分抗拒之意,這都是這群屬吏擅自邀名之舉,與我無干啊……至于我本人的罪責,我也并未有半分否認!”
雁門郡中的郡吏聞言個個色變,那幾個擋在自家府君面前的忠心屬吏更是漲的滿臉通紅,也不知道是為跟隨了這么一個君上而感到羞恥,還是在單純憤怒。
“成廉、魏越。”聽到此言后,公孫珣好像忽然又恢復了冷靜一般,當即負手而立,從容吩咐了起來。“拿下張歧,去掉他的青綬銀印,然后帶入堂中,我要親自審問,并行文定罪;雁門郡丞、長史,你們也須有所為,一個去準備檻車,另一個去將他家小取出安頓,畢竟君臣一場,要好生去做;還有義公,辛苦你替我撿拾公文,拼接一下再送進去,省的有人屆時又要查驗……”
言罷,公孫珣昂首挺胸,徑直從張歧及一眾官吏身邊走過,并步入那雁門郡郡府中去了。
至于那些剛才還義憤填膺的些許屬吏們,這次卻沒有半個人再有所動作,更別說去看那破碎的公文了!
當然了,這玩意現在看了也無妨,畢竟剛才的問題主要在于那種群體性對抗氛圍,跟公文本身并沒有太大關系。而公孫珣一旦徹底壓服了張歧,那萬事自然無憂。
再說了,它本身就是真的嘛!
隨后的事情自然不必多言,公孫珣堂而皇之的坐到了郡府議事大堂的上首,而后張歧的印綬被取下之后,他本人便以請罪之身跪在堂前,一五一十的將歷次倒賣移民之事說的一清二楚,甚至賣與哪一家哪一戶他都還能說個大概……而這些話語卻無疑使得郡府上下愈發的雞飛狗跳!
一時間,只見那些實權郡吏們忙上忙下,一方面緊張伺候著公孫珣這邊的審訊工作;一方面又要去好生安頓和處置原郡守的家小;然后還要專門抽出空打探消息,并讓人去和那些郡中大戶傳信;甚至有些人本身就是買了移民做徒附的大戶子弟,此時更是忙不迭的去尋韓當、張澤、成廉、魏越這些人求個說法……不過值得一提的是,那馬邑張氏出身的本郡兵曹椽張澤已經關上兵曹那邊的公房大門拒絕見客了,而據兵曹中的小吏說,這位瞞著同僚做下好大事的兵曹椽正在掛印,據說是要素衣服侍那認了罪的張府君一路去洛陽,以此來表示他既忠于天子與律法,又忠于府君與風俗!
這真是……真是讓人頗為感慨!
而面對著郡府中如此一番熱鬧情形,見識越來越寬廣的韓當倒還好,那成廉和魏越卻是有些如在夢中了。
想想也是,這倆人什么出身?五原郡九原縣的破落戶而已!
那他們來到遷移到太原以后又是個什么樣的生存狀態呢?
不說這倆人了,就是他們之前依附的原五原郡大戶子弟呂布,居然也是一點前途都摸不著。說白了,內地郡國的人確實看不起這些只會舞刀弄弓,縱馬搏命之人。
但是……所以說但是,這才區區數日而已,轉眼間他們就在一個大郡的郡府中被一群昔日高高在上郡中實權官吏們給奉承了起來。
甚至……
“阿越。”大堂外的門廊下,成廉忍不住把自己發小魏越給叫到了角落里……邊郡破落戶,雖然成年卻也沒個什么字,相互之間也只能如此稱呼對方。
“何事?”向來跳脫的魏越此時竟然有些受到驚嚇的味道。
“你看……”成廉一邊說一邊面色蒼白的拉開了自己衣袍,露出了綴在里面的一個口袋,而口袋里赫然是兩小錠金子,很小,但絕對是金子。“剛才有個什么什么曹的屬吏跑來塞給我的,我這一輩子第一次見到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