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考慮到當今天子之前面對黨錮問題時展現出來的性格,恐怕洛中確實要掀起一連串的風雨了。
不過……
“這王甫,”公孫珣忽然面露異色。“照理來說,他應當是執政日久的宮中老人了吧?此番竟然要幫著新人對付宋皇后嗎?”
“誰讓他當年貪那五千萬錢呢?”劉寬微微抬眼打量了一下坐在自己對面的學生,燭光下,此時的劉府內堂已經只剩下師生二人了。“掌權太久,自以為能夠為所欲為,但他卻不曉得,便是統攬大權也要講究一個操守的。而若論宦官的操守,我生平所見者,以當日的大長秋曹騰最為出色,所以他能夠讓家族延續到此,而且漸漸為士人所接納;而今日的大長秋曹節,雖然只有曹騰五分功力,但想來也能善終;唯獨這王甫……”
“多謝老師提醒,學生明白了!”公孫珣豁然起身。
“你明白什么了?”劉寬大惑不解。
“我確實已經明白了。”公孫珣起身凜然道。“王甫的爪牙在于段熲,而段熲在朝,所依仗的不過是田晏、夏育二名舊部,現如今兩將被貶為庶人,那他自然算是失了爪牙;然后這廝又貪財好權,惹得天下人怒目之時,居然在宮禁中也反復無常,以至于在宦官中也失了立場,儼然早就根基不穩……換言之,若此時能有潛心用力,或許能誅除此僚,以正朝風!”
劉寬目瞪口呆,許久方才言道:“我只是怕你在尚書臺失了計較,所以與你分說洛中形勢,何言教你誅宦了?還是王甫這種當朝第二位的大宦官?”
公孫珣不由正色行禮:“老師安心,此事不用你如何,你只需要安坐于府中,觀小兒輩行事便可!”
劉寬愈發無言,而眼瞅那邊公孫珣行完一禮后居然直接起身就要離去,這下子,這位當朝衛尉自然是更加心驚肉跳,便趕緊起身叫住了對方。
“文琪。”劉寬拽著自己學生的衣袖,誠懇言道。“你要做什么,我是攔不住也不會攔得的,但你要與我直言,這次回洛中,到底為何如此激烈?三言兩語便要行如此之事?”
“老師,你既然如此問我,我就直言好了。”公孫珣看了眼自己被對方扯住的袖子,不由嗤笑道。“那王甫擅權自專數年,海內洶洶,想要殺他的人不計其數。不過,這其實與我無關,我也懶得計較……”
“那你為何還要……”
“只是前次出塞兵敗,”公孫珣忽然色變,笑中帶怒,儼然是情緒上涌,再也壓制不住的模樣。“數萬邊地兒郎死的不明不白,無數北地豪杰如一條野狗一般倒斃在野草之中無人收尸,便是我公孫珣……老師之前不是也親口所言‘死中求活’嗎?大丈夫生于世間,如此一番‘恩遇’,難道不該有所報答嗎?!”
“……”
“老師,堂中只有你我二人……你公允地說上一說,若論此戰首尾,該以誰罪責為重?”
“……”
“檀石槐那里,我自問已經盡全力捅了他一刀;天子這里,想要讓他如武帝一般認錯,宛如夢囈;至于臧旻,公允來講,倒也勉強可以稱得上是非戰之罪……然而,自天子以下,臧旻以上,如曹節、王甫、段熲、夏育、田晏五人,若沒有機會倒也罷了,若有機會,老師你說,我公孫珣既然逃出生天來到洛陽,又怎么能無動于衷呢?”
劉寬目視對方良久,卻忽然釋然,便松開了對方的衣袖:“文琪,天子也是我學生,我心里明白,他這人終究還是講究一個舊情的……而文琪你,若事有不諧,不妨來我府中,總能保你一番平安的。”
公孫珣躬身大拜,這才頭也不回的轉身離去。而回到就在劉寬府邸旁的小院中,他兀自還有些氣不能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