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罷,兩人卻是攜手將那根枯枝插入道旁河邊,然后,公孫珣又喊來兩個義從護衛,說是雁門武州人士,正好歸鄉順路,讓他們沿途護送一二……并握手私下小聲交代,若是在朔方有所不便,刺史董卓就不說了,對方也認得,但雁門太守郭缊卻是可以報他公孫珣的名字的。而若是路遇盜匪、亂軍什么的,也不妨往雁門平城處逃,到彼處去尋一個叫程普的人,總是能托庇一時的。
其實,到了這里,之前那被哭聲中途打斷的送行儀式就算是結束了,而公孫珣也是松了一口氣,準備脫身旁觀。
孰料,被當眾訓斥了一頓的蔡邕卻死活都不放手,也不知道是不是小心眼發作:“上次讓文琪為我做首帶志氣的短詩,你卻說自己當時胸中并無志氣,著實做不來。今日,你如此志氣,將我教訓的無地自容,明明是志氣滿懷,如何又沒有詩文了呢?”
公孫珣頭皮發麻,只能勉力解釋:“家母常說詩文辭賦皆是小道,出門在外能不做便不做……”
然而,好說歹說,蔡伯喈就是不愿意撒手,公孫珣被逼的沒轍,只好扭頭看那橋玄,只求對方看在自己夸了他半日的面子上出言襄助。然而,作為此處身份最高的橋玄橋公,從頭到尾都只是面無表情宛如木雕,連看都不看他一眼……哪里有半點幫忙的意思?
于是乎,無可奈何之下,公孫珣只好點頭:“只有一首無名舊詩,乃是別人舊日所做,卻也正好拿來應景……”
“不管如何,且誦來為我壯行!”蔡伯喈鼓起鼻翼,雙手攏袖,一臉期待。
公孫珣仰頭一嘆:“蔡公聽好了……千里黃云白日曛,北風吹雁雪紛紛。莫愁前路無知己,天下誰人不識君?”
話說,公孫珣一開始背這首詩的時候還有些敷衍,但誦到最后,卻也是不禁胸中塊壘盡散。
而一詩既罷,周圍的公卿名士也是各自無言思索,便是橋玄也忍不住微微打量了一下公孫珣,方才繼續耷拉著眼皮枯坐。
“多謝文琪了!”蔡邕回味再三,忽然躬身大禮相拜。“今日文琪的志氣,已經從一枝柳、兩句詩中送到我心里了!諸位親朋故舊,今日我蔡伯喈也已經知足了,就不必再勞他人一一相送了……勞煩諸位公人久候,咱們速速起行吧!”
話說,這蔡邕聽完一首詩后居然要主動上路?!
而那些押送的公人、吏員在這么多公卿名士面前哪里敢拿大?于是宛如家仆一般勞動起來,居然就護送著蔡氏百余口沿著官道往北一路去尋渡口了。
公孫珣夾在人群之中,目送對方遠去,既是松了一口氣,也是有些五味雜陳。
“久仰公孫文琪白馬中郎之名,火燒彈汗一戰讓人心折,然而今日一見卻不想郎中居然文武雙備!”就在公孫珣暗自感嘆之時,之前那名跟在橋玄身后的矮個咪咪眼的年輕人,卻是忽然湊了過來。
公孫珣趕緊拱手回禮:“這位賢兄誤會了,這詩真不是我做的,乃是一首舊日殘詩,借花示意而已……”
“公孫郎中何必唬我?”此人當即瞇眼笑道。“‘千里黃云白日曛’,這不是就是今日洛陽之景嗎?‘北風吹雁雪紛紛’,不就是講朔方邊郡的景色嗎?還有‘天下誰人不識君’之言,除了蔡公,誰人能當此語?也就難怪蔡公聽完此話后志氣滿滿,一改哀容了!如此應景之詩,你還說不是自己所做?何必過謙?”
“朔方景色不是這個樣子的。”公孫珣想起親眼目睹的河套美景卻又不禁苦笑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