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羨與我情同父子,既然他家中已無旁人,族中也已經生分,那停靈七日以后就以我曹漢豐子嗣的名義,將他葬在北邙山我之前選定的那塊曹氏宗族墓地中……就定在我的墓穴之側,這樣等到了幽都,我也可以與他再敘父子骨肉之義!”話到此處,夕陽下,頭發花白、雙目通紅,外加聲音嘶啞的曹節忽然抬頭如鷹隼一般掃視了一下眼前的一群人。“都聽明白了嗎?”
一眾賓客、徒附趕緊俯首答應,唯獨一名身材高大,容貌出色的中年人俯首之余顯得有些不安和焦躁。
“其余人暫且到前院候命。”曹節見狀擺了下手,卻又對那個中年人微微示意。“小馮,你可是有話要說?”
“大人!”等其余人一走,這個容貌出色的中年人便當即俯身在地。“眼前局勢分明是我們全家都落入那公孫賊狗手中,還請您……”
“慌什么?”曹節面無表情的呵斥道。“公孫珣也是世族出身、名家子弟,難道還會淫你妻女不成?便是此番真要魚死網破,他也會把芷兒母女先送回來的。而且依我看,那兩封信未必就是他逼你叔父寫的……”
馮芷,正是馮芳的長女,也是此番被她外公、父親、母親聯手,然后稀里糊涂的給扔到了火坑里的那個小娘,深得曹節寵愛。
“大人說的是。”馮芳趕緊答道。“其實我也知道這個道理,但是如此狀況我也實在是難以靜心!大人,且不說魚死網破時有誤傷之虞,只說萬一此事被有心人知道,來個將計就計,將公孫珣那賊狗和叔父、陵弟,還有芷兒母女他們一起給攻殺,那我們豈不是要……豈不是要淪為孤家寡人?”
“無妨。”曹節當即擺手答道……不知為何,也許是羅子羨的尸首就在身后的緣故,他此時腦子居然格外清明。“袁逢癱著呢,馬上就要咽氣了,橋玄又受公孫珣救子大恩,也斷不會行此事。而除此二人之外,洛中并無一人兼有此決斷與能耐!”
“是嗎?”馮芳將信將疑。
“是。”曹節肯定的答道。“小馮,此時我只有一事問你,你是想保全妻女為上,還是想殺公孫珣泄恨為上?”
“大人說的哪里話?”馮芳立即攤手反問道。“公孫珣固然該死,但若能夠先保全家人,暫時讓他逍遙幾日又如何?”
“既如此,我心中已經有了定計。”曹節淡然答道。“他所求者,不過兩件事而已,一是保全二球二劉這四人家眷,二是他自己全身而退……許他便是!”
“道理是如此,可總得有所為吧?”馮芳一時茫然。“誰人去接觸,誰人去善后,誰人去接應?”
“明日我去尚書臺與盧植談一談便可,無須直接與公孫珣接觸。”曹節依舊面無表情。“而且有盧子干在中間,那廝斷然不會出爾反爾。也無須誰去接應,一群大活人,只要公孫珣收到信放了人,難道還不能回到洛陽?至于說善后……正有一事需要小馮你去做!”
“請大人吩咐!”馮芳聽得頭頭是道,已然是信服了幾分,此時更是趕緊俯首。
“我最擔心的其實莫過于事情敗露……真遇到哪個底下的愣頭青,不知道遮掩,屆時就會難辦。”曹節指著遠處的夕陽道。“如今天色已晚,我猜測公孫珣應該已經開始往外逃了,你即刻帶人去陽球府上……是陽球府上吧?”
“是!”
“帶足人手到那里,去尋你叔父手下越騎營的士卒。”曹節如是吩咐道。“若是活著就與我仔細監管起來,若是死了,就給我好好埋了!”
“明白了。”馮芳有了主心骨,登時也利索了不少,得到命令后便即刻爬起身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