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當與王修自然也是告退。
“子伯,”等人都走了,公孫珣這才看向婁圭單獨言道。“見你面色不渝,可是覺得我未給你職司,有所不滿?”
“怎么會呢?”婁圭趕緊攤手道。“我婁子伯還不至于在乎一個縣吏職務。再說了,如我所料不差,待會查案時少君必然會尋個差錯把賊曹也給免了,然后讓我接任,也好與義公配合行‘群防群治’一事。”
公孫珣微微頷首:“不錯……那你為何還面色不定呢?”
“我只是在依舊慚愧而已,”婁圭一時感嘆。“我自幼便以才智自詡,以至行為荒誕,可自從隨少君歸北以后,卻才發現自己智計之短……少君前日在汶縣所言,我既感激少君引我為心腹,卻又覺得自己實在是無能可笑!”
“子伯啊!”公孫珣也是一時感慨。“我母親自我還在襁褓中時,便開始在令支建立安利號,然后三年便積累足夠資金插手塞外生意,距今已經是二十年了,二十年經營厚積薄發,哪里是你我腦子一轉便能匹敵的?你覺得自己無能受挫,我又如何呢?”
婁圭不由心中一動。
“如我所料不差,只怕往后十年我都要圍著遼東打轉了……”公孫珣坐在太傅椅上,愈發感慨。“做個三年襄平縣令,考績上上,等到彼時我也二十六七了,加上之前的軍功指不定就能給我來個邊郡都尉,然后再過兩年再轉個什么樂浪太守什么的,最后看著局勢讓我壓著時間再回到遼東做太守!我大概未曾與你說,我母親與我盧師書信往來相交十余年,她是真能影響到我官職遷任的。”
婁圭低頭思索片刻,也是咬牙直言:“我觀少君言行,莫非是不想困于此地嗎?大漢眼見著日薄西山,你終究是想入塞與天下豪杰爭一爭雄?”
公孫珣為之默然……他不是默認,而是真不知道該如何回復。
畢竟,自己母親也是慈母心腸,萬般都是為了自己好……按照那所謂‘歷史大勢’,靠著盧龍塞到陽樂城的五百里隔絕之地,那什么公孫度不就是割據五十年,歷四世才亡嗎?自己再怎么樣,也是被橋玄認可比曹孟德‘強’的男人,難道真守不住這份基業?
再說了,此地退可守進亦可攻,也不是沒有打出去的希望……只是那遼西五百里隔絕之地,還有之前暈了不知多少天的渤海擺在眼前,這‘進可攻’未免有點難而已。
而也正是因為如此,理解歸理解,公孫珣心中卻終究如婁圭所猜測的那樣,有一絲不甘。或者說,他跟天底下所有的不肖子一樣,終究不愿意被自家大人如此安排,而毫無自由可言!
實際上,之前公孫珣雖然野心勃發,卻也是有些迷迷糊糊的。但那日察覺到自家母親的安排以后,他卻是陡然生出一個念頭——不說曹孟德,你兒子我公孫珣總比還沒舉孝廉的公孫瓚要強吧?!如何不能截取此人氣運取而代之,再與袁本初共論河北,繼而與曹孟德共商天下?!
或許公孫大娘自己都不知道,正是她如此妥當的安排,讓自己兒子的野心第一次有了一個雖然只是一閃而過,也未必合理,但卻很實質化的進取路線。
可以取代公孫度,就不能取代公孫瓚嗎?大家不都是復姓公孫嗎?
當然了,終究是親母一片慈心,公孫珣怕是很難對以寡母之身撫養自己長大的親母說出一個不字!所以,面對著婁圭的詢問,他也只能‘默然’了。
“我曉得了。”耳聽著堂外忽然傳來急促腳步聲,婁子伯也是繼續咬牙道。“我婁圭受少君心腹之托,總是要為少君想一個光明正大而又不傷母子情分的破局之法的。”
“若真有這樣的法子,”同樣聽到腳步聲的公孫珣也不由感慨應道。“那便最好不過了!時日漫長,子伯且從長計議。”
言語之中無奈的味道依舊,倒是讓婁圭愈發下定決心了。
而就在這時,堂外忽然轉過二人來,為首的是個領路的縣吏且不提,后面那人卻是讓公孫珣一時不由放下多余心思,然后直接大喜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