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狩獵本就是暗合兵法,不然古人也不會以行獵之事代為練兵了。”
“說的好,”公孫域忽然駐足,然后以手指向坡下言道。“可是文琪,你練這么多兵意欲何為呢?”
公孫珣登時笑而不語。
“文琪啊,咱們遼東可不是一般邊郡,”公孫域見狀不由幽幽嘆氣道。“計有縣十一,戶六萬有余,人口四十萬,這還沒算上這些年從河北、中原流落過來的無籍流民,算上了肯定比高句麗一國還要強上三成的!可這樣的大郡,府庫征調之權、民夫壯丁征調之權,全都被文琪你拿到手……再加上你如此作為,總不只是為了蹴鞠求樂吧?”
“兄長既然說到高句麗,那便是已經猜到了對不對?”公孫珣瞥了一眼對方身上的勁裝,絲毫不以為意。
“不然呢?”公孫域連連搖頭。“如此架勢,不是要去打高句麗,難道是要在此處藏兵于民,然后意圖造反嗎?”
我那老娘還真是這么想的,公孫珣心中暗暗腹謗,但面上卻是干脆一笑:“確實是有意于高句麗。”
“啞啞可慮后來去尋你了?”公孫域蹙眉道。
“我去尋的他。”公孫珣坦誠言道。
“為什么?”公孫域大為不解。“你功勞卓著、后臺深厚,總是不缺前途的,只是被年齡所限而已,安坐縣中打熬資歷,過個兩三年自然會跳上去!何必冒險行此事呢?”
“哪里會冒險?”公孫珣不以為意道。“帶著兵去看坐原試探一番,若能突破高句麗的坐原防線,自然可以趁著冬日渾江結冰兵臨高句麗都城之下,屆時啞啞可慮在都城內一動,事情也就成了……而若是坐原防守嚴密,也不過就是退兵而走罷了,難道高句麗人還敢追出來不成?”
“我不是這個意思,”公孫域正色止身問道。“我是問文琪你為何要行此事?”
公孫珣立身于山坡上,看著下方校場的熱鬧,倒是忽然換了個莫名其妙的話題:“兄長既然知道了我拿下府庫、民夫的征調之權,那想來也知道你那義子在當時的表現吧?”
“愚蠢至極!”公孫域登時變了臉色。“他作為族侄,之前沒能幫你倒也罷了,反而要拆臺嗎?便是拆臺也要看能不能拆的動吧?!你與府君兩個當事人都已經談成了,他還想如何?!除了愚蠢二字,我也想不起其他!”
“其實我倒是能夠理解他的心思。”公孫珣淡然嘆氣道。“他自幼活在兩位公孫豹的陰影之下,不免有所逆反……故此,兄長你讓他習武,他就要學文;你讓他狩獵,他就要去捧著經文尋太守。但是兄長,不管如何,愚蠢也罷,悖逆也好,他既然事事都有所為,而且愿意站出來說話,總是有些想法的,最起碼是想朝你證明點東西的。公孫度雖然好,卻終究是別人家的孩子,我這個族侄雖然蠢了些,但終究是要繼承您香火的……兄長不妨對他優容一點!”
公孫域一時黯然:“我何嘗不知道這個道理?只是期待越深,失望越重罷了……算了,且不說他了,文琪到底想說什么?”
“我想說的是,其實我也是個悖逆之子。”公孫珣正色答道。
“文琪如此出色,也算是悖逆之子嗎?”公孫域不由嗤笑不已。
“為何不算呢?”公孫珣一時迎風肅容。“與我那族侄活在兩個公孫豹的兄長陰影之下一樣,我也是自幼活在母親與安利號的陰影之下……做郡吏是她老人家安排的;拜師是她老人家安排的;來到此處做官,更是給我安排的明明白白,什么政務只要一張嘴便能妥妥當當……故此,我也和我那族侄一般,忍不住想做點愚蠢之事,說些愚蠢之語。兄長,這本是人之常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