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攸半響無言,卻又忽然起身,朝著對方躬身一禮,便匆匆而去了。
公孫珣不以為意,只是又招來營中諸位軍官,讓他們布置一番,這才重新讀起了《太平經》。
當夜,星繁而月彎,范陽城內外和昨日一樣,陷入到了詭異的安靜之中。
不過,到了午夜時分,幽州刺史郭勛在花了大量時間撫慰傍晚交換回來的一群安平國顯貴之后,卻還是按照這幾日守城時的慣例,召集了州中、城中的各路屬吏、軍官,并詢問城頭情況。
當然,今日似乎也就只是走個流程罷了……從負責糧草的州治中從事屬吏,到城頭上的軍官,紛紛只是拱手稱無事而已。
郭勛見狀,也就準備擺擺手讓人散了。
然而就在這時,堂下眾人中地位頗高的從事魏攸卻忽然一聲嘆氣,惹得眾人紛紛側目。
“魏從事。”上首的郭勛也是一時無語。“這眼前局勢大好,你下午回來時更是與我們說,公孫太守斷定了賊人將退兵,到了此時為何又如此作態呢?”
“攸失禮了。”魏攸趕緊拱手向郭勛乃至于周邊諸位同僚致歉,并順勢解釋起來。“其實,在下不是憂心眼前局面,而是因為城外賊兵將退,忽然想起右北平家中的族人了……賊人忽然起兵,廣陽失陷半郡,漁陽那樣聽說也陷落了兩縣,道路斷絕,音信全無,如今實在是心憂不已。”
郭勛一時默然。
而堂中其他同僚,此時卻陡然分成了兩撥人……其中一撥如郭勛本人一般,只是默然而立;另一撥卻儼然是受到了觸動,然后忍不住交頭接耳、悲切難明、議論不休,這個說自家也是隔斷交通,不知情形,那個卻干脆說自己哪個學生、親友干脆便在廣陽、漁陽,實在是讓人牽腸掛肚。
出現如此局面,原因其實格外簡單——郭勛的幕中一半約是并州人,一半約是幽州人。
這個當然很好理解。
前一種來自于郭勛本人老家,是他在并州的故舊、親朋,這就好像公孫珣上任時帶著那幾百義從一樣,實在是這年頭就講究這個一人得道雞犬升天,誰誰誰做了太守、刺史,經常有親戚舉家投靠的;而另一種,卻是如魏攸一般,乃是從幽州本地征召而來的……這點就更不用說了!
堂下立場分明,一邊沉默不語,一邊卻又議論不斷,甚至悲戚聲漸起。
而終于,郭勛忽然一聲長嘆了,這才讓堂中暫且安生了下來……不過,安靜歸安靜,魏攸和那些幽州本地州吏,卻依舊昂然立于堂中不動,沒有歸位肅立的意思。
“魏從事,”郭勛見狀頭疼至極。“你下午自城北歸來所言,我雖然沒有當場同意,卻也沒有駁斥,分明是要等敵退之后再做討論……可你們為何如何著急呢,連一日都不愿意等候就逼迫我許諾呢?”
魏攸不慌不忙,躬身而拜:“明公,在下此舉非是逼迫之意,乃是盡忠職守之為,還請使君明鑒。”
“這是何言呢?”郭勛一時搖頭不止。
“明公,”魏攸依舊不慌不忙。“敢問明公為何要征召在下為州中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