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德公。”燭火下,當日助程立奪回東阿縣丞的本地大戶薛房,此刻正局促坐在一高凳上,然后恭敬對著改了名字的程昱匯報著什么。“如你所言那般,我等沒有為難故意為難縣令,他要我們族中青壯去隨縣卒去光復范縣,我等也無絲毫推辭。”
“那不就得了。”程昱繼續翻看著手中的《太平經》,連頭都不帶抬的。“還有何事嗎?”
“哎,”這薛房小心問道。“諸家諸戶都想讓我問一問仲德公……”
“問我什么?”程昱無奈放下手中書卷。“是問我為何辭去縣吏,還是問我為何要你們盡力配合聞人縣令?”
“都有。”
“世道要亂了。”程昱難得嘆氣,然后掩卷坦然答道。“我今年四十四歲,已然老朽,辭去吏職安守家中,難道不行嗎?”
“這……”
“我知道你們什么意思。”程昱繼續言道。“我既然推辭了公孫將軍的征召就不會出爾反爾的,說要守鄉梓也會守下去的……以后但凡鄉中有禍事,你們盡管來尋我便是。”
薛房當即松了一口氣。
“至于說聞人縣令。”程昱復又搖頭冷笑道。“我今日已不是他屬吏,便也無所顧忌了。他固然是個廢物,可終究是六百石縣令,是漢室的命官!我讓你們遵從他,不是要你們遵從聞人生這三字,乃是要你們謹守本分,遵從東阿縣君!懂了嗎?”
“懂了。”薛房趕緊起身行禮,一副受教的樣子,也不知道是真懂還是假懂。“多謝仲德公解惑,天色已晚,我就不打擾了。”
“那我也不送了。”程昱倒是干脆。“路上小心。”
薛房不再多言,徑直離開了堂上,又由程昱長子程武送著一路出了程府,這才登車回家。
話說,自從王度從了賊以后,這薛氏便是實打實的東阿第一大戶了,所以薛房手下數十精壯各自持刀小心護衛,一路上浩浩蕩蕩、橫沖直撞,從縣寺前路過也不停歇,倒也顯得威勢十足。
不過,如此高調姿態卻又引得暮色中立在縣寺門內的一人掩鼻怒目,細細看來,此人正是‘守土有功’的本地縣令聞人生。
“彼輩豪強姿態,端是無德,如今更仗著功高屢屢輕視于我,若非是還要用得著彼輩,否則遲早要折辱一番,以出我胸中惡氣。”聞人生放下掩鼻之手,干脆言道。
“縣君何必生氣?”立在聞人生一旁的一人立即躬身諂笑。“縣君守土有功,此番又收復范縣,不等數月亂平,必然要高升他處,屆時縣君臨行前尋得一事,好生折辱嘲諷這薛房一番便是。”
聞人生笑而不語,只是居高臨下盯著此人睥睨問道:“且不說此事,王亭長,你剛才說今日下午在那王度宅中尋到了他掩藏的許多財物,其中還有兩件周時的古物……是真的嗎?”
“千真萬確。”這亭長趕緊正色答道。“乃是下午剛剛發掘出的,財貨古物俱在,小吏怎敢欺瞞縣君?王度那賊的老宅就在城內,若縣君不棄,小吏現在便為縣君趕車,須臾便到,請您親自過目!”
“也罷!”聞人生思索片刻,卻還是頷首相對。“若是明日再去,兩件古物或許還在,財貨怕是要被你們這些奸猾小吏給偷盜的干凈!”
這王亭長趕緊便去門內駕自己來時之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