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十幾人從戰場上下來,早已經不是數月前一個縣丞的門客做派了,所謂心如鋼鐵、手段利索,當即便捆縛完畢,又干脆套上布袋,直接將這東阿縣令吊在了前東阿縣丞王度老宅屋檐之下……隨即,連那個亭長在內,眾人掄起棍子,居然就把這個堂堂縣令給活活亂棍打死在了王度老宅屋檐下。
眼見著聞人生身體較弱,只是每人數棍那袋子就停止了掙扎,眾人也是依舊覺得悲憤難耐,惡氣難處。但偏偏又不好再毆打一個尸首,以免污了王度德行,于是紛紛駐足不言不動……而就在這時,那為首的王度心腹卻忽然上前,從地上用手抹了一把這聞人生的血,然后借著火把的照亮,直接在這老宅廊下柱子上寫下了一行字:
殺人者,東阿王君門客,河內朝歌于毒是也!
如此狠狠寫完,于毒這才算是出了一口自蒼亭-東武陽戰后在胸中憋了許久的悶氣。
其余人見狀紛紛仿效,前后一十五人,便是不識字也求著別人手把手寫完了這話,這才返身回到院中……卻又心中空落落的,不知何去何從了!
“于兄。”那王姓亭長思索再三,干脆盯著于毒直言不諱道。“咱們做下這種事情,便不要再想著分了財帛各自歸家了。你是個有主意的,此番又替我族叔報了仇……我隨你走!”
其余十三人也是立即響應。正如這王亭長所言,通過出主意給王度報仇,這朝歌于毒已然是這十幾人的領袖了。
而于毒也是當仁不讓:“王君死前讓我們好好活著,那便要好好活著,而諸位托付前途給我,我身為王君生前心腹也無話可說……如今局面,無外乎是投黃巾或去做山賊!我思來想去,官軍如此厲害,那冀州、豫州兩處黃巾便都不能去,因為去了也是送死。而且再說了,那兩處不缺人,我們十幾人去了也不會被人看重。”
眾人紛紛點頭。
“若是做山賊。”于毒繼續言道。“也無外乎是兩處,一處是往河北去我老家河內,河內北面是太行山;一處是往東走,去泰山……你們說咱們去哪里?”
這兩個去處優劣都很明顯,去太行山,自然是首領于毒對彼處熟悉,但偏偏要過河,穿過漢軍密集的地區才能到達;而去泰山,則是反過來,那里人生地不熟,偏偏路上沒什么阻礙。
于是乎,這十幾人也是議論不休,直到那王亭長忽然提起一事:“我前幾日在亭舍中曾聽幾個縣中吏員提起過,說是青州黃巾剛一起事便被當地官府鎮壓,青州黃巾的一名渠帥張牛角如今也逃到了泰山中暫時安頓,彼輩在泰山的話……”
于毒心中一動,便立即開口道:“那咱們就去泰山找他!”
“如何不去于兄你老家河內?”周圍人分外不解。
“我輩既然已經不容于天下,那豁出去命來也要作出一番事情給天下人瞧一瞧的!”于毒舉著火把左右相顧,正色答道。“經此一戰,大家怕是都看出來,黃巾主力遲早要敗,可從那一戰來看,黃巾的旗號在貧民百姓中卻還是一等一頂用的!既如此,何妨趁著張牛角落難時跟上他,將來借他的旗號攪動天下,朝著世人亮出自己的名號,也算是告慰王君泉下之靈,我輩沒有就此負了他一片心意!”
眾人沉默片刻,紛紛贊同。
于是,十五人取了兵器,各自又包上一小包財貨……多余的也就懶得理了,然后便趁夜翻過墻頭,大踏步的在月下簇擁著新首領于毒昂然往泰山方向而去了。
直到翌日下午,防備疏漏的東阿縣中才發現了聞人生那青腫不堪的尸首,然后終于還只能是將程昱請來做主。
然而,如此情形,程昱又能如何呢?無外乎是一邊指揮著眾人收拾尸首,交給縣寺中聞人縣令的家人,讓他們扶靈歸鄉,好生安葬;一邊讓縣中為首的吏員趕緊寫公文,給在河北東武陽持節主持大局的公孫珣匯報……東郡太守在大亂一開始便逃到了外郡,此時已然被朝廷治罪!
尸首被抬出,大部分人也都掩鼻逃到了院外,而程昱卻依舊立在滿是紛亂血污、棍棒、錢帛的院中,盯著廊下那些人名出神。
薛房戰戰兢兢,朝著程昱行禮匯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