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孫珣心中一動,便趕緊讓對方進來。
“君候是在想如何用這些繳獲接濟當地百姓嗎?”王修依舊捧著自己的賬冊,倒是開門見山。
“請叔治教我。”公孫珣并未起身,便直接言道。
“并無什么好法子。”王修正色應聲道。“東郡舉郡皆沒,世族豪強俱遭兵禍,無外乎是深淺不一而已,君侯拿浮財救助百姓,你在時萬般皆好,一旦受命而走,這筆錢財是逃不出本地豪右手心的。”
“總不能坐視不理吧?”公孫珣愈發蹙眉。
“不妨分些軍糧出來。”王修輕聲建議道。
公孫珣一時默然不應。
王修見狀趕緊稍作解釋:“這些天我隨審司馬浮河而下,眼看著整個東郡黃河兩岸被兵禍荼毒,田中青苗被踩踏毀壞,十不存三……此時死了那么多人,未必顯出饑荒來,但等今年秋收后,卻必然要出亂子!故此,君侯留再多浮財,都不如在濮陽府庫中多留些糧食。”
公孫珣終于微微頷首,并展露笑顏。
他起身來到堂中王修跟前,拍了拍對方肩膀,稍作勉勵:“叔治仁心,確實只能如此,既然如此,你回去計算一下,看看能騰出多少軍糧出來便是。”
言罷,便要折身回坐。
“其實,君侯或許還可以上書朝廷請求免去東郡一年賦稅。”王修忍不住繼續諫言道。
“之前戰后表奏軍功時,便已經如此向天子進言了。”公孫珣頭也不回,應聲而答。“這兩日天使就該到了,聽消息便是!”
“是屬下冒昧了。”王叔治怔了半晌,眼瞅著對方從容落座,這才微微回過神來。“可既如此,君侯其實已經是盡力而為了,為何我還依舊覺得君侯神色不渝,心中悶悶不樂呢?”
“因為治標不治本啊。”公孫珣坐下來坦言道。“你我所言俱是解一時之困,便是此番征討黃巾賊,亦不過刮去腐肉的舉動,而大漢其實病入膏肓……叔治以為呢?”
郡府大堂深邃廣闊,義從們持刃立在堂前阻隔,故此堂中其實并無第三人能聽得此言,而王修聽得這話,先是一怔,然后卻又良久不語。
“叔治為何不說話啊?”公孫珣盯著對方追問道。
王修捧著賬簿,緩緩反問道:“君侯想要我怎么答呢?”
公孫珣聞言當即失笑道:“叔治既然不愿意答,我其實也大概明白你的心意了……放心吧,我并無逼迫你的意思,也沒有冒天下之大不韙的意思。只是想知道,依照你我年紀,將來還是大有可為的,而若時局擾亂天時自動,你可愿依舊隨我而行?”
“君侯說的哪里話?”王修聞言不由松了一口氣。“自昔日君侯辟我于北海家中,咱們君臣的名分便已經定下,自那日起,屬下便從未想過會棄君侯而走!今日所憂慮的,也只是怕君侯逆勢而行,有失德行,如此而已……須知道,君侯之前所為,并未有半點相負于天下的舉止,修常常以此為榮!”
“我確切的明白了!”公孫珣聞言也是長出了一口騎,然后便再度起身來到堂中,第二次笑著拍了拍對方肩膀。“能得到叔治的追隨,實在是我公孫珣的幸事!但能得到叔治的認可,才是我最得意的事情……叔治啊,你要知道,我如今麾下英才也算是車載斗量了,此事唯獨問你,是有緣由的。”
“屬下慚愧!”王修躬身而答。